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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是最容易遗忘的”

http://ent.sina.com.cn 2006年01月19日16:08 南方周末

  □本报记者王寅

  

“真相是最容易遗忘的”
伯特茨拍下了囚徒们在墙壁上的涂鸦,保留了人间炼狱的证据(威廉·伯特茨提供)

  扎着马尾辫的威廉·伯特茨(WilliamBetsch)身高超过1.95米,走在平遥的街道上
十分醒目。巨人威廉·伯特茨挎着的却是一台表面烤漆剥落、小巧的

莱卡相机,说起话来总会俯下身来轻声细语。

  威廉·伯特茨出生于美国,但是他的大部分时间是在美国以外的地方度过,他曾经作为战地记者前往巴尔干等最危险的地区拍摄照片。但是在过去的6年时间里,威廉·伯特茨把大部分精力投在距巴黎10公里的德朗西小镇上。镇上一幢200多米长、呈U型、容纳了600多人居住的四层建筑也叫德朗西,威廉·伯特茨极其偶然地发现了其中隐藏着的惊人的秘密———这座建筑在第二次

世界大战前用于监禁,后来成为德朗西最有名的集中营。

  从1999年开始,威廉·伯特茨深入研究这座由密室地道组成的地下工程。在一些已被废弃的地下室中,威廉·伯特茨一寸一寸地搜寻人们被囚禁于此的痕迹——金色的头发、镶有照片的戒指、玩偶、纸条、囚徒们在墙壁的涂鸦……他找到并拍下那些使人饱受折磨与隔离的证据,他还发现集中营与附近的警局连接起来的地下隧道,揭露了维希政府勾结纳粹迫害抵抗运动成员和犹太人的罪证。掩藏在地下的岁月慢慢显影在威廉·伯特茨的相纸上,囚犯们在暗无天日的集中营中悲惨的命运被一一揭示出来,他们的呼吸、泪水和无声的呐喊跃然纸上。

  尽管孤立无援,但是,威廉·伯特茨依然固执地向媒体和法国政府的有关部门反映上述历史事实,终于以他搜集的资料震惊了法国的文化官员。2001年5月,法国文化部部长签署了将此建筑列为国家遗产的保护令。

  

“真相是最容易遗忘的”
威廉·伯特茨过去6年一直在揭示真相王寅/图

  在长达6年的拍摄过程中,威廉·伯特茨总共拍摄4万多张照片,并从中选出了270张,编辑成一本画册,将由伦敦Thames&Hudson出版社出版。记者在采访中看到了该书的打样稿,书稿被分成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威廉·伯特茨在地下拍摄到的囚徒的遗迹,另外一部分是德朗西小镇现在的外貌和大量二战时期的历史照片。这两个部分被颠倒编排,封面同时也是封底,而从另外一个方向看过来,封底也是封面。两个部分的中间那一页是一个装扮成希特勒形象的德国少年的照片,威廉·伯特茨解释说,之所以选择这一张照片放在全书的正中间,是因为最大的问题在于人们无法看到事实的真相。

  和威廉·伯特茨拍摄的照片同样令人震惊的,是照片背后的故事和创作的艰辛。为了拍摄这一专题,威廉·伯特茨不惜代价,倾其全力,终至负债累累、众叛亲离。但是,揭示真相的使命感令他继续勇往直前。

  说出真相,是“责任和使命”

  南方周末: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拍摄这个专题的?持续了多长时间?

  威廉·伯特茨:我是在1998年末开始的,刚开始只是做一个小型的私人的摄像项目,一年后,在拍摄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些地下隧道的东西,觉得很有意思。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才知道那是一座监狱。第一次发现这处遗迹时,我正好在这座建筑第二层的一家商店里,我看到墙上有一个杀虫剂的广告,在法国那是一个很老的牌子,但在德语里,指的是集中营里的长官。看到这个词的时候,我问店员你们是不是有地下室?他说,对啊,但那下面什么也没有。我拿着手电到了下面,看到一个日期——1944年11月18日,正好我去的那天是1999年11月18日。这是一种巧合。过了一两年,我向政府部门反映了这件事,他们确认那里确实是一座监狱,关押过犹太人。

  南方周末:是什么触动你花费这么长的时间和这么多的精力来做这件事?

  威廉·伯特茨:这是我的责任和使命。这件事很重要,那些法国人想掩盖曾经存在过的事实,但这是一个证据。而刚开始做的时候,我对此一无所知,我问我的同事:你们知道这事吗?当他们回答他们都不知道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公之于世。

  南方周末:这个地下监狱是在一个黑暗的隧道之中,是什么让你这样持续地去做?

  威廉·伯特茨:它从一个很私人化的角度打动了我。因为我生在1945年,我是在一种无知的情况下长大的,我父母从不告诉我关于战争的事情。当我问起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回避。所以我对此求知欲非常强。当我看到这一切时,我潜意识里的很多东西就浮出水面。这么多年它们一直潜藏在我心里。

  南方周末:是不是做这件事让你有一种满足心愿的感觉?

  威廉·伯特茨:我不知道具体怎么描述,但这种动力让我把存在变为影像,这个影像就是我想表达的东西。我突然有一种感觉,是机会选择了我,这是我的宿命。如果我不把它拍摄并出版出来,就没有人会这么做了。

  “我的女朋友最后都变成了我的敌人”

  南方周末:你刚才多次提到情感,你和那些受磨难的囚徒之间的情感联系是什么?

  威廉·伯特茨:我很难找到一个准确的词。一年前,我发现这个项目简直在毁坏我的生活,没人愿意看到这些图片,不管是犹太人也好,法国人也好。很多人因此恨我、诅咒我,这对我来说是很困难的事。我所有被带到这里来的朋友,或熟人,都跟我断绝了关系。这就像一个断裂带,每件事到这儿来都断裂了。这就是为什么我的书也被分为两部分,这两部分是颠倒过来的,一部分是开始,一部分是未来,没有结束,只有继续。

  到2002年左右我差不多完成了拍摄的工作,应该把它展示出来了。我把照片寄到《纽约时报》等重要媒体,给他们一遍一遍打电话,但是没有任何人给我回应,没人来报道这件事。在这个项目后期,我已经连续两年超负荷工作了。我回到法国,每周都带人到这里参观,其中有政府官员等各界人士,我希望大家能关注这件事,但是收效甚微。因为得不到认同,我已濒临精神崩溃的边缘,还曾经大病一场。

  最难受的是,因为这个项目,所有在其中帮助过我一段时间的朋友,包括我的女朋友最后都变成了我的敌人,就因为这座建筑,这次经历,在没有任何理性的原因下,我们的关系就破裂了。非常突然,非常迅速,这是最困难的地方。

  南方周末:在你所拍摄的东西之中,最让你感动的是什么?

  威廉·伯特茨:最让我感动的是我发现的一枚男士的戒指。戒指上有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因为年代久远已经颜色黯淡,我用紫外线的技术让它呈现出来,只要见过这张照片的人都会感觉到一种冲击,和这张面目模糊的照片之间仿佛有一种联系。我很难解释,这并不具有理性,但好像是这座楼里面死去的灵魂与生者之间的交流。找到这枚戒指之前,我已经在这座建筑里工作了两年,当我找到这枚戒指并用技术处理了图像后,我认出了这张面孔。两年前我偶然去了罗马,在一个早晨与某人见面之后,我做了个梦。这个男人就出现在我的梦中,我一下子就认出了他。

  面对真相,威廉本人也会“恶心和筋疲力尽”

  南方周末:当你走在黑暗的冷冰冰的隧道中,你想的最多的是什么?

  威廉·伯特茨:这条隧道又黑又脏,15年来没有人在其中走过。过去那些罪恶和灾难遗留下来的毒素,仍然辐射出来,留存到现在。我身处其中,既感到恶心和筋疲力尽,但同时又痴迷于它,决心发掘出其中的真相。正是这种想找出真相的愿望一直驱使着我,我知道这些人会留下他们的遗迹,我知道我总会找到它们,这件事几乎占据了我的生命。我吃饭、喝酒,甚至呼吸时都在想着它,我不得不变成了一个乏味的人,到最后没人愿意听我讲述这件事,我独自一人,仿佛与世隔绝一样。但我仍然觉得真相需要被发现。

  此外,还有来自黑暗中的秘密力量在阻止我。这不仅来自这座建筑,还在许多人的内心。当我去告诉他们并展示给他们看,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时,在我进行的每一个阶段,都有人制止我。这样进行工作是相当困难的。我觉得自己就像在军营里的士兵,我接受到指令,我必须继续下去,去发掘真相。

  南方周末:你在没有光线的空间里拍了好几年,摄影是如何进行的?

  威廉·伯特茨:我工作的方式既是理性的,又是非理性的。理性的就是你走进每一个地方,观察每一件事物,寻找每一处标记,这是很简单的一种方法。人人都用它来研究科学。但要迅速发现什么东西最重要的时候,这种方法还有很大的空间。就像是一个猎手,直觉会告诉你怎么走。我第一次发现这处遗迹就是非理性的,但我总是处在理性与非理性的结合点上,这种状态贯穿我工作的始终。

  南方周末:你怎么获得经济上的支持?

  威廉·伯特茨:这是个好问题。在4年的工作中,我花了1年时间工作挣钱,在一家通讯社当图片编辑,这是个坐办公室的活儿。我去年算了一下花销,我花掉了那一年薪水中的25%来做这件事。现在我面临着资金问题,没人给我资助,他们在网站上投入了一点钱,然后我的出版商也帮助了我一些,但我个人目前已经欠下了几千欧元的债务了,没人愿意买这些图片。

  南方周末:你出过几本书了?

  威廉·伯特茨:出过两本,有一本关于南斯拉夫战争的书至今没有出版商愿意出,包括手头这本明年将出的,一共4本。但你也知道,出版这种题材的书籍就不要指望能从中赚钱。

  南方周末:买这些书的人多吗?

  威廉·伯特茨:第一本印了1000册,卖出去了七八百本,第二本印了5000册,大概卖出3000多册,但我没从中赚到任何钱。出第一本书时,他们给了我100本,但没有给钱。

  南方周末:你花费了如此多的心血,你认为你的努力会改变社会,会对历史起到警示作用吗?

  威廉·伯特茨: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摄影记者们都希望他们所拍下的充满苦难的照片能改变世界,我个人不认为具有这种可能。但我也认为,我们必须对这种可能保持信念,这样才能生存下去。我摄影的目的是为了唤醒人们。也许他们醒来之后又会睡去,所以你需要不停地进行你的工作。

  我想展示一种被否认和忽视的问题,人们怎么可以住在这幢有历史遗迹的建筑里呢?除非你无视历史,否则你不能这样做。有人曾经在这幢建筑中被杀害,你怎能熟视无睹?我想展示的并非二战中犹太人怎么受到迫害,这是众人皆知的,我想展示的是人们如何否认历史。这本书的主题就是:真相是人们最容易遗忘的。

  (感谢杨晓光为采访所作的现场翻译)

爱问(iA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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