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故事
傅国涌专栏
抗战的血火弥漫大地,国土纷纷沦陷,藏书不是毁于兵火,就是流散在市面,藏书家为了活命,纷纷出售历经几代人辛苦积累起来的收藏。时留在上海、爱书、惜书的文化人
,如郑振铎、张元济等无不忧心如焚,深恐珍贵的古籍甚至一些善本、孤本从此失传,或落入外国人之手。郑振铎想到,这些劫后余生的古籍如果全部落到美国人、日本人的手里,将来研究中国古学的人只能到外国去留学了,这让他非常的苦闷和愤慨。更可怕的是,有些有背景、有来头的机关(如“华北交通公司”等)收购的书,都以各地府志、县志及有关史料文献为主,“其居心大不可测。近言之,则资其调查物资,研究地方情形及行军路线;远言之,则足以控制我民族史料及文献于千百世。一念及此,忧心如捣!”
一天天,听着某家某家的书要散出的消息,一介书生,虽然爱书如命,无奈财力缺乏,没有力挽狂澜的力量,他们只有向重庆的国民党政府呼吁。时陈立夫主持教育部、朱家骅主持中英庚款董事会,他们决定由教育部拨出专款二百数十万元,中英庚款董事会拨款一百二十多万元,用于收购流散出去的古书善本。
郑振铎在《求书目录》序言中讲到,他寻找多年而不得的一百多种失传的元明杂剧,这时也露出来了,卖家奇货可居,几经商量,非万金不转让,他觉得即使万金也不算贵,直接打电报到教育部去,“在这个国家多难,政府内迁之际,谁还会留意到文献的保全呢?然而陈立夫先生立刻有了回电,说教育部决定要购置。”结果以九千元成交,可是重庆的款未到,打了好几个电报,离约定的付款日期到了,汇款还是遥遥无期。没有办法,他只好向朋友借款。等到书到手,郑振铎欣喜若狂,“简直比攻下了一个名城,得到了一个国家还要得意!”后来他整理选印了《孤本元明杂剧》,交商务印书馆出版。他说这是近百年来关于古剧最大最重要的一次发现,这也是他为国家购置古书的开始。教育部的书款半年以后终于汇到了,对此他深为感慨,认为在军事倥偬中还能顾及文化,显示了民族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