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是条狗》导演路学长广州出席“先锋光芒”电影展映，与本报记者畅谈内地电影格局
国产电影的问题是剧本不是体制
印象中，是在北京电影制片厂大门传达室外面的黑板上，第一次看到路学长的名字
，隐约觉得有点熟，知道他是个颇有名气的“地下导演”，却不很清楚他拍的电影。当时是2000年。6年匆匆而过，看过他导演的《长大成人》、《卡拉是条狗》后，终于在广州见到了这位随着《卡拉是条狗》公映而进入内地万千观众视野中的导演。2月9日下午，“先锋光芒——中国青年导演电影展映(柏林篇)”在广州中华广场8楼影城南都艺术影厅再次把《卡拉是条狗》放上大银幕，由于是星期四工作日，那天的上座率只有五成，但却是中华影城同时间段其他7个影厅人数的总和。
《卡拉是条狗》是一部具有荒诞色彩、悲喜交杂的写实电影，它通过讲述一个城市普通老百姓找狗的故事，折射出中国人生存环境中的荒诞性和悲剧性，路学长凭此片被北京电影学院教授黄式宪盛赞为内地电影新生力量中的“第四块界石”(其他三块界石代表人物为姜文、张扬、娄烨等人)。
与路导演第一次面对面的访谈开始不久，他便直言:“其实我从来都不是地下导演，也许大家以为我是，但我一直都在体制内拍片。”于是我们的话题也就围绕着这个体制内拍片展开。这里可以看到作为一个在体制内拍片、却一直都做小成本制作的导演，是如何理解内地电影的创作和发行上的困难，也可以看到他如何在忠于自己的底线上，与内地现存的审查制度进行磨合，使自己的作品最终能与观众见面，而不是被束之高阁，尘封于角落。“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拍观众既能看到、又想看的电影。”
剧本是影响内地电影现今发展的瓶颈
《卡拉是条狗》2003年参加柏林电影节，随后在内地公映，距离现在已有三年时间了，这三年里，路学长没有新的作品上映。对此，记者询问了路导，他的回答是:“其实我进电影圈十几年，虽然出的作品不算多，却一直都没闲着。我一直都在物色好剧本。”谈到剧本问题，路导显得特别重视。“如果问我目前国产电影的情况如何，我的第一个反应，不是体制问题，而是剧本问题。在我看来，剧本是影响内地电影现今发展的一个瓶颈。回头去看去年的电影，无论是人文关怀的文艺片也好，还是上亿元投资的商业片也好，导演的驾御能力其实毋庸置疑，真正缺乏的还是好的剧本。”
路学长既是导演也是编剧，他一直为自己的影片写剧本，对编剧之苦、找剧本之苦，自然深有体会:“在北京电影圈里，大家见面一般都是问‘忙什么呢？’‘找剧本呗！’”他也为内地编剧人才的境遇感到遗憾:“写剧本难，写一个好剧本更难，往往花一两年时间才琢磨出来，还要接受从投资方到导演的层层盘剥，而且内地编剧的酬劳与他的工作的重要性是不成正比的。我们同级文学系的同学，现在只剩几个人还在写，为什么？因为写剧本养不活自己，所以有句话说，宁可当三流导演，不做一流编剧。而大家对编剧这份职业也没有给予相应的尊重，我作为编剧，就没有接受过任何一个媒体的采访。”
就是想做出观众既能看到又想看的电影
路学长目前最为人所知的三部电影《长大成人》、《非常夏日》、《卡拉是条狗》都是通过电检得以播映的，然而大多数人对于前两部却比较陌生，为什么？“当了导演之后，我遇到了很多实际的问题，比如送审这一道，就是电影学院没有教的，知道难，但没想到会这么难。《长大成人》1994年拍毕，花了3年多送审和修改，一部影片送审要花这么长时间，我想真是够可以的了。至于《非常夏日》，最近有人找我商量，说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把片子拿到影院放吧，我说好啊，结果打开电视，居然已经在放了。内地电影有时情况就是这么混乱。现在你问我《非常夏日》什么时候能上大银幕，我想那要等到办回顾展的时候吧(笑)。”
在谈剧本的时候，路学长没有提及内地电影体制上的问题。是否剧本之难也难在审查制度给予的空间不够？记者提到本报去年对冯小刚导演的一次访谈，冯导当时说拍古装片《夜宴》是“偷懒”，因为拍现实题材明明要写跟现实生活有关系的事，要让人有感触，“得要带着小刺刀尖儿”，但又不能强化了负面形象，因此《夜宴》过审查不难，而写小偷的《天下无贼》则没那么容易。路学长对此深表赞同:“我非常同意冯小刚的说法。但我还是会继续拍现实题材，我对古装电影不感兴趣。体制的问题是一直延续至今的，再讨论也是这样。我们一直在与体制对话，彼此磨合，寻找一个大家都能够接受的契合点。其实在内地电影现今的条件下，这种磨合不无益处。为什么我的电影送审遇到那么多困难，我还是坚持下来，其实原因很简单，就是想做出观众既能看到、又想看的电影。”
没有《无极》、《英雄》，该淹没的片还是会被淹没
现在内地第五代导演已经有成为大片导演的趋势，张艺谋、陈凯歌拍一部电影动用上亿资金，而最近又有报道说李少红也将加入这个“亿元导演俱乐部”，听到这个新名词时，路学长笑了起来。记者接着问是否觉得内地电影市场逐渐开放后，形成一种极少数导演占有绝大多数资源的情况，在商业的操作下，一味地以大片轰炸，会不会不利于内地电影朝更多的方向发展，路学长回答:“亿元投资很好。内地电影往产业化发展，从整体来讲是一个进步。导演，特别是有能力的导演，能拉到巨额投资，做大型的商业片，这不是一件坏事。虽然结果可能有点不尽如人意，但要考虑到，想一夜之间拍出一部好莱坞式的好的商业片，是非常非常难的。对于内地这批大师导演来说，拍亿元投资大片，其实也是他们的责任，是他们必然迈出的一步。反过来讲，如果没有《无极》、《英雄》、《十面埋伏》，那么那些该淹没的片子，还是会被淹没。”
记者提到有一组统计数字，说2004年6月到2005年6月内地制作的电影有212部，而真正得到公映的只有17部。路导认为:“在内地没有出现大片之前，中影公司的库里也锁了无数的小制作。这些小成本制作，不是指独立电影，它们大部分是由国营单位投资、为完成指标而拍摄的影片。其实内地没有商业片，中影公司也会买国外的，国内的小成本制作影片完全不是因为本土大片的出现而被挤掉。这其实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如果要讲，将涉及到内地的电影体制、整个的发行渠道，以及我们对精英文化的重视程度等等。”
2004年底拍完的《租期》一直在寻找档期
路学长坦言:“如果换了我，在内地现存的情况下，也不会在影院放那些被库存的小成本制作。因为它们没有大的宣传投入，如果宣传投入太大，又不能保证能够收回成本，所以不如弄个好莱坞的二三流电影放，中间再穿插几个国内大片。像我2004年底拍完的《租期》(原名《租妻》)这个片子，为什么完成这么久都没有上映？就是因为成本太低，反复地寻找档期，插了几次都不合适，又撤下了，所以现在我觉得找档期也非常难。”
在内地现有的电影放映制度下，《租期》面对的问题，也是内地小成本制作电影常常被库存的原因之一。如果这批电影能够上映的话，路学长认为对内地电影的发展肯定会有所助益。《卡拉是条狗》之后，路学长拍摄完成了两部电影，一部是DV纪录片《燃顶》，预计将在电视上播映，另一部是剧情片《租期》，目前正在寻找档期公映。《燃顶》原先想拍成一部剧情片，后来路学长发现拍摄到的素材十分有意思，就剪辑成纪录片。影片记录的是导演早年曾一起组乐队的一个朋友上五台山当和尚的经历。《租期》是一部投资仅100万的数字电影，讲述一个大学毕业生为还债，从农村来到城里工作，老父突然病危，临终前想看到儿子带着儿媳妇回家，儿子不得不租来一个歌厅小姐冒充妻子，因此发生一连串意外的故事。
路学长目前在同时准备两个剧本，其中一个的剧情来自《卡拉是条狗》主演葛优所推荐的小说，讲一名农村中年男人与一头牛之间的故事。另外一部是现代题材的都市电影，也处在剧本阶段。路学长说没有界定自已要拍什么样的题材，看哪个先考虑好，就先拍哪个，如果顺利，估计年中能够开机。
采写:本报记者曾彦斌
摄影:本报记者姬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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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学长在“先锋光芒”电影展映的海报上签名留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