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老和尚的身体渐渐暖和过来后,来春荣借着昏黄的灯光,发现这位老僧尽管袈裟破旧,但是眉目清透,鹤发童颜,一双慧眼炯炯有神,隐藏着一股深邃而又慈祥的光芒,俨然一副高僧气派。
来春荣连忙下拜:“晚生发现大师迟了,若有冒犯之处,敬请大师原谅!”
“施主过谦了,出家人就讲一个缘字。”老和尚合掌作揖。“老衲出门不幸遇上天降大雪,风雪迷漫,地冻路滑,一时迷失方向,蒙施主搭救,就此谢过了。”
“岂敢!岂敢!”
等妻子送上饭菜来后,来春荣虔诚地说:“大师突然光临寒舍,未备素斋,只有一钵淡饭,请大师将就一下。”
老和尚也不客气,说了一声“多谢”,就吃开了。
等老僧人吃完饭,来春荣恳切地邀请:“外面夜黑雪大,请老师傅今晚就在寒舍暂避一夜,明日天亮后,待晚辈备车送大师回寺……”
老和尚微微一笑:“出家之人,天地之大,何处有家?四海之内,处处为家。家即我心。我心即家。看来施主性善,不仅悬壶济世救死扶伤,还有一颗普渡众生的仁慈之心,果如传闻中说的那样。老衲与你有缘,也略通医道,如施主不嫌弃,我愿收你为室外弟子,每年的这个时辰,专门为你解惑传道……”
“大师风雪之夜光临,本已蓬荜生辉。又不嫌弃,收晚生为徒,真是三生有幸啊!”来春荣想,真是除夕之夜遇高僧,苦心祈盼也未必能够求得呢!他连忙跪拜,向老和尚行师徒之礼。
“施主请起,我们既有缘成为师徒,就不必过多繁琐礼节。出家人就重一个菩提树下的‘悟’字,请施主在老衲对面盘腿坐下,我有话要说……”
来春荣连连点头,在大师对面坐下。
老和尚席地打坐,双目微闭,手数佛珠,喃喃说道:“浩浩九州,百年之间,不出一位扁鹊、华佗那样的名医,不是我华厦大地乏扁鹊、华佗生长的土壤,而是西学东渐,传统佚失,佛理不再。许多行医者大抵就医而行医,就病而治病。可谓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此庸医也。”
来春荣恭敬地说道:“弟子学医识药已十载有余,秘方验方收集无数,然只能治小病而不治恶疾,只能医单科不能治杂病,苦恼之极,不知何故?”
老僧仍旧岿然不动地坐着,侃侃而谈:“秘方、单方只是器而非功,欲将利其器,必将练其功。功在医外,功靠心悟。治病千万要牢记。天地人终为一体,医者应上知天道,下知地理,中知人性。天地人一体,秘方单方就会汇成千军万马,以抵御恶疾,焉有不胜之理。当然,九九归一,清凉台上扶过断桥水,就是要皈依自然,按自然法则诊治,就如同地里的农民摆弄庄稼一般,切记……切记……”
大师娓娓道来,足足给来春荣讲了一个小时。大师那双如炬的慧目,以一种慈祥的眼神始终盯着他,未有一刻分神。冥冥之中,来春荣似乎觉得,一股彻骨透凉的神秀,一下子拨动了他的心弦,渗入他的血液和精气之中,他那钝愚冥顽的天窍突然有了一缕清风徐徐吹来……
风住了,雪停了。风雪中的夜幕一片静谧。窗外是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老和尚站起身来:“阿弥陀佛,感谢施主一片盛情,留老衲小住半宿,躲过了风雪。施主果有一片菩提之心,我们缘分未尽,终会有再见的一天……”说罢推门而出,飘然走进风雪夜色……
来春荣目送着大师远去的身影,呆呆地伫立在雪夜里,一切恍惚如梦,可当凛冽的寒风将他冻得浑身发冷时,又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不在梦中……
当他向许多人讲起这段经历时,不少人包括笔者在内都曾投去怀疑的一瞥。80年代初期的中华大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故事,未免有些演绎过了吧?但是,冷静思量,浙江境内,既有千年古刹灵隐寺,又有佛界胜地普陀山,梵香袅袅,晨钟暮鼓,风铃声声,高僧云集,只要高僧活着,故事和歌就会永远活着……
从那个夜晚之后,来春荣参悟颇深,大自然的日出日落、钱塘江的潮涨潮落、月亮的阴晴圆缺全息影印在他的脑子里,滚滚红尘之中的苍苍冥冥、生生死死、痴痴迷迷、熙熙攘攘、忙忙碌碌,与他心灵里的自然全息码浑然一体……
于是,一个完全仿照大自然的生命本能从医治的江南草药王在钱塘江畔横空出世了。
这种返朴归真、膜拜原始之说,似乎有些离经叛道,甚至还可能被一些人斥为荒诞。其实,我们的祖先就是从绿色的大莽林里走出的。当人类的脚步熙熙攘攘地走到现代工业文明的大树下,撷取了一枚枚甜果——现代旋律的都市生活,咀嚼出它的青涩之后,蓦然回首,才恍然大悟,只有大自然才是人类真正意义上的故乡……
于是,崇尚生活的绿色,回归大自然成为21世纪人类的生活模式和惟一的选择。
按照大自然兴衰枯荣的运行法则行医治病,正是一个乡间草药郎中的奥秘之所在。
沐天地之精气,治人间之病痛。来氏追寻大自然的行医之道,确实有其独到的见地。
来春荣认为,男性的身体如同太阳的走势,由盛及衰,当浮肿由头至脚时,则意味着死亡的临近,因此,治疗时应反其道而行之,先由腿始。服药时间则以早晨为最佳。女性的生命趋向犹如月亮,由盈至缺,从下至上,当头肿时则说明气数将心,医治时则需从头上始。服药时间以晚上为宜。(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