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东来专栏
2月21日，哈佛校长劳伦斯·萨默斯宣布辞职，并在本学年结束(6月30日)时生效。当晚，美国主要电视台的黄金新闻时间报道了这一消息。次日，它又出现在美国各大平面媒体的头版位置。一个大学校长的下台，居然能够让“势利”的美国媒体如此关注，不能不感叹哈佛大学在美国人心目中的位置。
当然，这一消息的新闻价值不仅仅在于哈佛校长，而且也是因为萨默斯个人以及他辞职的背景。萨默斯可谓美国的“神童”，16岁入著名的麻省理工学院，28岁从哈佛大学博士毕业，并破例留校任教。1年后，他成为哈佛大学现代历史上最年轻的终身教授。1991年他离开哈佛，出任世界银行任首席经济学家。1999年又担任克林顿政府的财政部长。2001年3月，在包括前总统克林顿等众多社会名流和学者的候选人中，萨默斯脱颖而出，被哈佛董事局任命为第27任哈佛大学校长。
上台之初，众人一致看好萨默斯，他本人也雄心勃勃。为此，针对哈佛存在的问题，他提出了一系列的改善计划，包括建立新校区、全面修订本科生教学计划，整合各自为政的十所学院。然而，这个曾经将世界上最富有国家的财政政策执行得恰到好处，为克林顿政府消灭财政赤字立下汗马功劳的前政府部长，却无法在小小的哈佛实现自己的抱负！
已有360年历史的哈佛，一个重要的传统就是教授权力大，行政权力小，因此，校长的位置相对较弱。萨默斯似乎忘记了这一点，毕竟他离开哈佛已十年之久，习惯于企业界和政府的集中领导。此外，他还口无遮拦，直截了当地批评一些教授疏于本科生教学、大送人情分导致分数贬值的做法。为此，一些教师非常不满，认为这是干涉他们的教学自主权。著名的黑人学者韦斯特就是在萨默斯私下里与他谈及这两个问题后，感到受到侮辱，遂拂袖而去，加盟普林斯顿，致使哈佛的黑人史研究大受影响。当然，最大的争议是他去年1月那次备受争议的讲话。他声言，男女之间的先天性差别可能是女性在数理领域鲜有建树的原因。这一对历史事实的客观描述，在当下美国“政治正确”的语境下，可谓触犯了“天条”，十恶不赦！虽然事后萨默斯一再道歉，但此一失言导致教授们对其不满的总爆发。3月15日，哈佛大学文理学院(这是哈佛最早的学院，也是哈佛真正的核心)教授会，以218票对185票通过了对萨默斯的不信任决议。此决议并没有任何约束力，只是对萨默斯一个警告，同时也给哈佛的最高权力机构——佛董事局提了一个醒。
不过，哈佛董事局似乎不理睬这一点，还在8月作出给萨默斯正常加薪3％的决定，使他的年薪到达了57.9万美元。坦率地说，这个年薪在美国著名私立大学中，也就是中上水平。但问题是，加薪意味着对萨默斯工作的一个肯定和支持。为此，7人董事局之一的哈伯，也是惟一的黑人成员，愤然辞职，表示抗议，并声称萨默斯应该下台。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哈佛文理学院院长科伟林今年1月的辞职。哈佛的学生报纸援引内部消息称，是萨默斯要他辞职的。不过，这位能说一口流利普通话的中国历史教授，颇有儒者风度，仅仅表示这是他自己的决定。2月9日，愤怒的教授们决定28日进行新的不信任投票。在此背景下，萨默斯审时度势，为了哈佛的利益，决定辞职。
公平地说，萨默斯的一些改革计划，特别是加强和改善哈佛本科生教学的建议，切中目前研究型大学的时弊。而且，他也身体力行，尽可能地与学生交流和接触。正因为如此，与教授们讨厌他相反，哈佛的学生却很喜欢他，本科生中支持和反对他的比例是3比1。但是，萨默斯的工作风格有些专断，甚至霸道，虽然这在职场和官场习以为常，但在学校却行不通，为自由散漫惯了的教授们所不容。对萨默斯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悲剧:其学术视野和管理才能本来应该帮助他实现让哈佛更上一层楼的远大抱负，但是，其专断的工作作风却让其铩羽而归，泪洒校园。看来，他自己也悟出了这一点，在宣布辞职的当天，他对记者所说:“对我来说今天是一个感情复杂的一天。”
作者单位:美国德雷克大学法学院宪法中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