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锋专栏
在今天的世界政治版图中，没有哪一个地区比中东更加让人有惊悸感，也没有哪一个地区像今天的中东政治那样让人觉得未来如此充满不确定性。有一位美国的国际关系学者说二战结束之后没有哪个地区比中东“流的血更多了”。他这么说，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的4次中东战争、两伊战争、海湾战争、伊拉克战争以及似乎难有尽头的以巴冲突。不幸的是，中
东地区政治中不但鲜血不知要流到何时，而且，该地区的局势发展似乎更加诡异。
2005年春天，美国认为中东政治出现了民主的“早春二月”。这是因为伊拉克战后首度举行了立法会选举，埃及也开始允许反对党参加全国大选以及后阿拉法特时代的巴勒斯坦选举。然后，2005年8月伊朗总统大选中内贾德获胜以及2006年1月巴勒斯坦选举中哈马斯组织的胜出，只能证明美国版的中东民主化改造进程是一种“幻觉”。因为这两次民主选举所产生的政治力量恰恰是美国最不喜欢的。目前，围绕着伊朗核问题，德黑兰与美欧的紧张对峙还在延续；而准备开始在巴勒斯坦执政的哈马斯力量更成为了美欧的“眼中钉”。美国和欧洲都在威胁要用停止经济与金融援助和逼迫“还债”来向哈马斯施压。没有人质疑这两次选举的“民主性质”，那么，为什么中东并不多见的民主进程产生的结果，恰恰是民主化的美国、甚至欧洲都仇视的对象呢？
对该问题的回答要分成两个方面:首先，无论是内贾德总统还是哈马斯执政，这都是伊朗人民和巴勒斯坦人民的选择。实施了民主程序的人民意志但无法得到美国的尊重，这一民主的“悖论”只能说明美国想要通过民主化改造中东政治战略的虚伪。民主的本质并不在“选举”，而是在权力的“代表”与“分配”，即由谁、通过什么方式来掌握和行使权力。当民主产生的权力代表与分配不是美国想要看到的，结果便不是对“民主”的尊敬，而只能是“非民主”地去反对。所以，在世界政治中，对民主最好的分析工具不是单纯的民主进程，而是其新的权力分配与代表的结果。这便是国际关系中有关民主的真实故事。
其次，在世界政治中，“人民的意志”和“强国的意志”往往存在着难以协调的紧张关系，有关“民主”的争论说到底是一场国际间权力的“拔河比赛”。巴勒斯坦的哈马斯组织既然因为赢得人民的选择而上台执政，理论上应该得到美欧大国的认可和支持。无论过去哈马斯的行为如何为国际社会所诟病，但执政后的哈马斯我们有理由相信应该是能代表巴人民意志的和平力量。但美欧就急于发难，只能说明哈马斯与美欧之间新的紧张关系的背后并非是对民主的遵奉，而恰恰是因为权力的拔河赛中西方看到的只是自己影响力的削弱，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跳起来施压。这就让这场“权力拔河”的背后都在增加新的帮手:沙特阿拉伯已经拒绝了美欧的要求，明确表示将继续为哈马斯领导下的巴勒斯坦提供援助；伊朗表态则更“绝”，德黑兰已经宣布将大力加强对哈马斯政府的财政支持。
当世界都在全球化、多边合作以及倡导世界共同体的自由主义进程中变更政治与利益语言的时候，中东政治今天的现状是国际关系的退步，还是国际关系的本质的重复，这是一个“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然而，今天中东新的权力角逐，却给世界政治中有关“民主”问题提供了一个生动的注解。
作者单位: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