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树梅
到底什么是真正的爱情？如果去除那些外在的附加条件，赤裸的爱情还会存在吗？没有人知道答案，或许每个人有每个人不同的答案。如果在人生刚刚起航的青春阶段遇到不寻常的爱情，那么驶进的将是命运无法预知的航线，如果这爱情的主角是女人（往往是女人），更会充满惊心动魄的危险。《生死劫》的故事是关于女人的，在女人不懂爱情时遇到的
爱情，在女人不懂人生时遇到的诡诈的人生。这不是作家的杜撰，这是很多女人所经历的实实在在的人生。
《生死劫》是李少红所拍的《绝对隐私》十个悲情故事里面的一部，曾获得美国翠贝卡电影节最佳故事片奖，印度的金雀奖。《绝对隐私》是记者安顿根据当事人的口述记录而成，记录现实中都市普通人的真实情感，在当年发表时曾经引起很大反响。李少红抽取里面的十个悲情故事，改编拍成系列电视电影，其中李少红指导了其中的三部，《生死劫》便是其中之一。作为一个女导演，李少红善于讲述关于女人的故事，常常从女性的视点出发，《生死劫》也体现出这样的特点。周迅出色地把握了角色的性格内涵，把一个在寂寞中长大，渴望感情的女孩演绎得非常真实感人。《生死劫》的背后有一个原型，不过这部电影并不是投机隐私来赚人眼球招徕观众，它讲述一个女人经历生死劫难而成长的故事，从而具有普泛的意义。或许故事的主人公嫣妮的经历只是独特的这一个，却因此成为典型。成长要经历疼痛，有时这种疼痛甚至会超出一个人的忍受极限，尤其在看似灿烂辉煌而又处处潜伏着危险的青春期。青春少年具有“粪土当年万户侯”的勇气，却没有丰满的羽翼，突如其来的风雨有可能摧毁一切美好，令人生从此转向，所以才被称为“残酷的青春”。讲述残酷青春的电影可以很容易地罗列一大堆像《青红》、《早熟》等等，《生死劫》又与它们有所不同，不仅因为它从女性的视点切入，而且它具有令人震撼的生命真实。它不是造梦，而是让人从梦中警醒。
对于一个从未品尝过爱情的女孩，爱情是美酒也是毒药，令人陶醉丧失本性也会致人于死命。主人公嫣妮独特的生活环境和经历注定了她在遇到第一次恋情的时候，会奋不顾身全身心地投入，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寄人篱下的生活使嫣妮变得温顺乖巧，也倔强自闭。她渴望爱的温暖，这种渴望如此强烈以至使她失去了起码的判断能力。西方有句谚语说“loveisblind”（爱情会蒙蔽人的双眼），对于嫣妮又何止于此？她看到了木玉的生活真相，却不愿相信那就是真相，她只是不愿意从自己想象的世界中醒来，她宁可生活在自造的生活梦境里。我们听到讲述自己故事的嫣妮平静的画外音：“我想如果是一个有头脑的理智的人，她一定会选择离开。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故事，除了我。”嫣妮对木玉的依恋一则因为她从没有得到过真正的关心与爱，二则因为一片空白的人生使她无经验可以判断和借鉴。很多女作家都曾经解构爱情的虚幻，林白在《一个人的战争》里借多米之口说，爱情是一种火焰，只是虚构一个偶像让自己燃烧，释放生命的能量，所以，爱一个人跟这个人有关吗？还是有那么多的人为了爱情前仆后继，这是人类的宿命。《生死劫》中的嫣妮注定要为自己的成长付出无比惨重的代价：孩子被卖掉，感情被欺骗，嫣妮永远地失去来之不易的大学生活和相对光明的前程机遇。
因爱生恨，然后奋起还击，这样的悲剧结局也许足够震撼，却很容易落入俗套。《生死劫》没有给嫣妮安排这样的结局。嫣妮终于在紧要的关头放弃手中的尖刀，在离开了木玉之后，在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慢慢发现了女人内心的坚强以及内心一点点滋生的力量。她终于走过了青春中一段险境，尽管伤痕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来愈合，影片快速地简化了这个过程，这已不是影片意欲表现的重点。嫣妮的故事告一段落，芳芳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又一个悲剧开始重复。身处险境的人是很难被点醒的，芳芳再次步嫣妮后尘。嫣妮说她不知道是否应该帮助芳芳，实际上这部电影本身已经给出了答案：嫣妮的故事足可以警醒许许多多正在渴望爱情的“嫣妮”和“芳芳”。
李少红说她的每部戏里最下功夫的就是男性角色，她的戏中的男人有缺陷，很真实，不可爱。《生死劫》中的木玉就是这样的角色，他是女性眼中的真实形象，李少红把男导演不愿意拍不愿意表现或者粉饰的男性进行了还原。不过较之于嫣妮，木玉的形象依然是粗线条的勾勒，这也许是选取以女性作为切入点以后的两难。木玉为何会走上勾引女孩为他生子然后卖掉的歧路？身为孤儿未曾得到人间真爱并以受歧视的农民身份对城市疯狂报复，是否可以支撑起一个灭绝人性的人的所作所为？是否在嫣妮的农民父亲和木玉之间具有互相指涉的联系和隐喻？当然一部涵义丰富的电影可以提供多个不同的解读角度，非本篇有限的篇幅所能及。李少红把女性眼中真实的男性在银幕上表现出来，也许已经足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