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故事
傅国涌专栏
1915年冬天,袁世凯即将穿上蟒袍,过一把皇帝瘾,应上海新闻界电邀,匆匆从日本赶回来的邵飘萍,在报纸上发表时评一篇,题为《预吊登极》:
“京电传来,所谓皇帝者,不久又将登极。
呜呼!皇帝而果登极,则国家命运之遭劫,殆亦至是而极矣!
但二月云云,尚需多少时日,各处反对之声势,再接再厉。所谓登极者,安知非置诸极刑之谶语乎!
记者是以预吊!”
全文共86字,却用了6个“极”字,把“登极”和“极刑”相连,预言“登极”之日,也是“置诸极刑”之时。不料一语成谶,袁氏的皇帝梦满打满算也没做够三个月,在四面楚歌声中被迫脱下了皇袍。
1936年“双十节”,在韩复榘统治下的山东,一家商业性的民办报纸《济南晨报》发表阎少显的“晨话”《四柱清册》,列举国民党当政九年来,将东三省89万平方公里江山拱手让人,版图变色;热、察、绥三省半入敌手;甚至连平津冀东等心腹要地也“特殊化”而名存实亡,结语指出:
“秦淮河畔,衮衮诸公犹听商女之歌;白山黑水,芸芸众生,徒兴亡国之叹!国难,国难,多难不足以兴邦;国庆,国庆,请问何庆之有?”
1939年,在上海“孤岛”,《大美晚报》“夜光”副刊主编朱惺公发表公开信回复臭名昭著的“76号”特工总部,题为《将被“国法”宣判“死刑”者之自供》:
“凭‘良心’做事,千秋史笔,必有定论,余不屈服,亦不乞怜,余之所为,必为内心之所安,社会之同情,天理之可容!如天道不灭,正气犹存!……余生为庸人,死为雄鬼,死于此时此地,诚甘之如饴矣!”
不久,39岁的朱惺公在回家路上惨遭暗杀。
抗战期间,张恨水在四川为《新民报》主笔,曾在“报屁股”上发表《游击队短歌》一文:
“某战区游击队,有一游击短歌,颇饶深意。其词曰:
鬼子来了,不让他看清;鬼子去了,打他的背心。”
全文总计不足40字,每个读过的人却久久不忘。文不在长短,而在于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