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故事
傅国涌专栏
燕京大学的校园曾经是那么美,黄沙地遍种了花生。当秋天开学时,花生熟了。一些女生会挖些花生,用洗脸盆盛来煮熟,围成一团,快乐地剥花生吃。那种说不出的香味几
十年后都还残留在某些女生的齿颊。
当然,她们更忘不了当年的老师和课堂。冰心1926年在美国得了硕士学位后回到燕京大学教书,已出版过《寄小读者》等好几本书,对许多年轻人来说,她的名字是熟悉而亲切的。当时,她只有二十几岁,可是当她出现在讲台上,学生们发现她的外貌更年轻:“一副娇小玲珑的身段,珍珠般洁白无瑕的肤色,加上一张天真无邪的面孔,假如没有脑后那个发髻,简直像个十六七岁的中学生”。她在课堂上从不以老师的姿态对待学生,说话随便,学生可以随时提问,打断她的话头,她决不生气。课堂总是充满笑声。有时下课了,学生还继续和她谈话,舍不得她离开。燕大有“团契”活动,旨在加强同学之间的感情交流,有些教师也参加,和冰心同在一个“团契”的学生深感幸运,每星期一次的聚会总是把小小的教室挤得满满的。不用说那是冰心的吸引力,她们一起说说笑笑,无所拘束,无事不谈,无话不讲,在平和愉快的气氛下学到了许多从书本上学不到的东西。
1927年前后,是燕大国文系的鼎盛时期,教授中还有钱玄同、周作人、吴雷川等,均一时之选。年近七十的吴雷川还是校长,已经有点老态龙钟,不仅走路缓慢,说话也慢条斯理,乡音很浓,但口齿清楚,讲课条理分明,所以学生听讲并不困难,他讲的“国故”课,每隔一星期,就要写一篇作文,他既不出题目,也不指定参考书,完全由学生自己自由发挥,交卷也不限时间。不过他看卷非常仔细,常以绳头小楷写评注,一丝不苟。有些学生很珍惜他批注的那些作文,会一直保存着。
黄卓是燕园有名的左倾教授,他在经济系开有“社会主义”课,大部分时间都是讲《资本论》,有一次他问:“看过《资本论》的请举手。”结果没有一个人。他摇头叹息:“《资本论》都没有看过,主修什么经济系!”这一来,学生都抢着去找《资本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