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现场
1979年伊斯兰革命后，霍梅尼下令禁止世俗音乐。1980年，年轻的女歌手和舞蹈演员苏珊·黛希姆(SussanDeyhim)从德黑兰移居纽约。
2005年11月，拉里·拉巴里指挥德黑兰交响乐团成功演出贝多芬第九交响曲，这是
1979年以后这部交响曲首次在伊朗献演。但12月19日，伊朗总统内贾德再次重申10月份颁布的禁令，禁止播放一切西方音乐，包括西方古典音乐。拉里·拉巴里辞职去国。内贾德最近令伊朗核问题成为国际社会的紧张焦点。而在纽约，苏珊·黛希姆正在创作她的大型多媒体戏剧《查拉图斯特拉之母》。
巴列维国王对西方文化持开放态度，霍梅尼则欲与西方文化彻底隔离；1989年霍梅尼去世后伊朗开始发展出流行音乐，1997年哈塔米执政后，伊朗重新拥抱西方文化，伊朗街头甚至听得到痦子阿姆。现在，内贾德开启了历史的又一个轮回。9·11之后，伊朗导演阿巴斯曾遭美国拒签，而内贾德上台后，苏珊·黛希姆也再难重返伊朗。
苏珊·黛希姆正是当代伊斯兰与西方文化融合、对话的杰出代表。唱片方面，她最出名的专辑是2000年的《上帝的疯子》(MadmanofGod)和2002年的《害羞的天使们》(ShyAngels)，后者是纽约前卫大师比尔·拉斯维尔(BillLaswell)将前者的歌重新混音、编制而成。刘索拉在纽约也曾在比尔·拉斯维尔的帮助和监制下出过数张唱片，但苏珊·黛希姆对纯粹的人声的精妙开发运用非刘索拉可比，不过也并非黛曼达·加拉斯(DiamandaGalas)或香柯(SainkhoNamchylak)那样的人声女巫，她在录音专辑中更多的还是依托于伊斯兰歌谣来发声。
苏珊·黛希姆还曾在两部著名电影中献声：西科塞斯的《基督的最后诱惑》(PeterGabriel作曲)，奥利弗·斯通《挑战星期天》(RichardHorowitz作曲)。她最早是舞蹈出身，也一直热爱戏剧。曾来过香港演出，甚至应约为香港现代舞团创作。另外，和希林·内斯哈特(ShirinNeshat)合作的Vidio《狂暴的》(Turbulent)获得过威尼斯金狮奖。她合作过的音乐家包括OrnetteColeman、BranfordMarsalis、BobbyMcFerrin、JahWobble，甚至TalvinSingh等等。
苏珊·黛希姆创作的根基往往是神秘主义诗歌和哲学。《上帝的疯子》中的8首歌来自鲁米、萨迪、哈菲兹等波斯苏菲派诗人。在作曲家海涅·戈贝斯(HeinerGoebbels)在ECM推出的一张为爱伦·坡等人的诗所作的专辑中，苏珊·黛希姆也发出了神秘诱人的声音。
苏珊·黛希姆与土瓦的香柯的文化处境何止相似，她们都是从严重的女性歧视和文化封建专制的双重束缚中奋力突围。土瓦传统禁止女人呼麦喉唱，香柯在西方成名后有一次回国竟遭到袭击而受重伤。伊朗则禁止妇女在公开场合演唱，除非听众全部是女性，或者女歌手只是作为和声出现。不无意味的是，她的英文名中有一个“Him”字，苏珊·黛希姆被誉为当代“独立前卫女声”，这一称谓放在伊朗是完全不成立的。
事实上也不能用“前卫”来形容，苏珊·黛希姆何尝不是在复活伊斯兰歌谣美丽而伟大的传统。苏珊和香柯在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的十字路口上歌唱，她们不仅仅是一个女歌手，而且是古老土地的母亲。
苏珊·黛希姆的多媒体戏剧《查拉图斯特拉之母》当然也受启于尼采。从中世纪苏菲派诗人到尼采，从“上帝的疯子”到“查拉图斯特拉之母”，苏珊·黛希姆像一个高科技女巫，为核时代带来安魂曲。
■张晓舟(乐评人，现居广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