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红丽(成都)
妈妈离开我们整整20年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母不在”,妈妈给我们留下了太多太多的伤痛和遗憾。
妈妈叫段秀兰,18岁就随父亲参加了新四军,转战南北,新中国建立初期定居成都
。父亲1957年被打成右派,文革时妈妈也被打成走资派。但我的童年并不像很多小说、电影里的右派子女那样阴霾密布、凄凄惨惨,妈妈坚强地用她多病的身躯,阻挡了一切外界的风风雨雨,给了我们一个温暖的世界。
在那艰苦的岁月,我家院子里不仅种满了各种蔬菜,门前的小花园也被母亲收拾得干干净净。初春,迎春花、芍药、牡丹、紫薇相继开放;盛夏,木槿、蔷薇、大丽菊、半籽莲在阳光下争奇斗艳,牵牛花顺着竹竿爬满窗前,夕阳西下时,夜来香又和着微风沁人心肺,更有那一串串紫葡萄、桑果在物质贫乏的年代,成了我们一家孩子和小伙伴的佳品;秋天,明快的菊花衬着珊瑚樱的红果,迎接银杏树飘落的黄叶;即使是冬天,也有黄羊、冬青、夹竹桃显示着生命的力量。我们7个子女,因为有了母亲,都能身心健康地成长。
岁月是针,恩情是线,二十年前有多少个日日夜夜,织出了多少让我无法释怀的往事。
记得7岁那年,我患了黄疸性肝炎,缺医少药,住不上院,妈妈只有隔三差五地带着我往医院跑。每次去看病,途中要转三次车,每次转车都是母亲背着我走,那时公交车少,一次眼见一趟车将启动,妈妈背着我奋力跑去,赶紧把我塞进拥挤的车厢,车门突然关了,妈妈的胳膊被狠狠地夹在门中间。妈妈没有吵闹,眼里却含着泪花。我紧紧抓住妈妈的手,此情此景永远刻在了我的心上。
妈妈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当她在铁二局一中当校长时,带领学校的老师,把教学搞得有声有色,上世纪六十年代,铁一中中考、高考成绩连续多年名列全省前茅。老师们说,她怀着我都八九个月了,还每天挺着大肚子扇着大蒲扇听高三的课,晚上又开会分析总结到深夜。文革结束后,本可以回局机关工作的妈妈继续选择留在了学校。那时,妈妈已年过半百,健康欠佳,但仍义不容辞地受命于危难之中,忘我地工作。当时我也就读于铁二局一中,亲眼目睹了母亲忘我的工作。她常常中午、晚上都在学校吃饭,有时一忙又错过了吃饭时间,去食堂拿两个冷馒头吃了算了,深夜我们姐妹几个都困得进入了梦乡,听不见她叫大门的声音,惊动了邻居给她开门是常事。短短一年多时间,铁二局一中在1977年恢复高考后,又迎来第二个春天。
期间,妈妈的胃时常疼痛,但一点没有引起她的重视,日复一日,年复一年。1985年5月9日,胃癌夺去了妈妈的生命,一支蜡烛静静地熄灭了,她的学生为她签发了死亡通知书……
妈妈,每年清明,您看见您坟前那株繁花似锦的樱花树了吗?那是我们这个大家庭和睦相处的象征;您看见那袅袅轻烟和飘飞的纸灰了吗?那是我们送去的问候和思念。
妈妈,现在我的儿子也已14岁了,在生活的磨难和教子的艰辛中,我解读您时才发现,很少说教的您在平淡的言行中,包含了怎样的睿智和宽容,对照母亲,我深感自己的不足。人到中年,我才真正理解了“母亲”这个词的含义。这些年来,来自母亲的榜样和作为母亲的责任感转化为两股动力,从生命深处激励、鞭策着我,让我不敢怠慢,不断地修正自己,完善自己。
只是啊!生我养我,为我们付出一生的最亲爱的妈妈,您太早地离开让我们无法回报。此时此刻,我只能双膝跪地,仰望苍天,对您深深地说一声:谢谢,伟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