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之前的四月一日,他在文华酒店,24楼的风,抱恙的愁城在眼下铺展开,时间过去,或许没人再记起当年瘟疫时期的爱情,但会记得他。在迈出一步的瞬间,有没有倾城的回眸。胭脂深浅,别姬寥落。坠落的几秒钟,满城的金粉碎了几十亿人的心。
一直怀疑,有没有人私下排过他的命盘,掐指过他的流年,宁可相信,他们都舍不得,再碰触,甚至,再听那些歌,再看那些光影,再提他的名字,都需要,勇气和残忍。
丁卯年
《倩女幽魂》
1987年
良辰美景奈何天
那年,他三十一岁。
十年前,他向家中保姆暂借五块钱,参加唱歌比赛,雨润风调,一步便踏入娱乐圈。谁曾想,七年的时间,无人喝彩。一直到八四年,香港乐坛上,谭咏麟、陈百强、林子祥,红得发紫,然后,他唱《MONICA》,一时间,香港人记住这个名字。
八五年,红馆,第一次演唱会,一共十场。
八六年,在同一个地方,第二次演唱会,十二场,场场爆满。舞台灯色煌煌如烟火,他手执话筒,可曾想起当年嘘声,以及那顶被飞回的帽子。然而,一切都不重要了,良辰美景,冠盖满香江。谭迷张迷,各占山头,不依不饶,那一年,谭咏麟宣布不再领取任何奖项。哥哥凭他“一生不曾害人”温良心态,却也无可奈何,两个声优竟被情势逼成水火。
八七年,他演《倩女幽魂》,浊世翩翩佳公子,与当年风华绝代的王祖贤,把一段人鬼情未了,敷衍成抵死缠绵的美谈。
己巳年
《胭脂扣》
1989年
只是当时已惘然
李碧华因着母亲的关系,一向偏爱张国荣,私底下却也不能不爱他“眉目如画”。使得当年的梅艳芳,开场只能以男装示人,方抵得过他那张姣好玲珑美得过分的脸。
哪个女人婉拒得了十二少,值得为他吞烟成全,值得为他苦等,五十三年,不入轮回。只是当年花色光影,山盟海誓,教人唏嘘。五十三年后如花重入阳间,执着一枚信物,寻他。波折艰苦,却见那人,负了当年情,猥琐蜷在片场角落。皱纹纵横,青鬓成霜,此番影像于哥哥,势必是他见都不想见到的将来。
八九年底,他便宣布退出歌坛。33场告别演出,无懈可击。李碧华记录:“张国荣是生不逢时的艺人,演戏有周润发在前,唱歌有谭咏麟在前,但他始终能保持自己的笑脸。有他得演十二少,也算是此生无憾。”
辛未年
《阿飞正传》
1991年
醉卧沙场君莫笑
然后,他开始心无旁骛地拍电影了。
“以前我以为有一种鸟一开始飞就会飞到死亡的那一天才落地。其实它什么地方也没去过,那鸟一开始就已经死了。我曾经说过不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知道最喜欢的女人是谁,不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呢?天开始亮了,今天的天气看上去不错,不知道今天的日落会是怎么样的呢?”
34岁的张国荣,25岁的刘嘉玲,26岁的张曼玉,还有28岁的梁朝伟,生生把《花样年华》时的痴男怨女拉到青春年代。
十二年后,他的追悼会上,梁朝伟和刘嘉玲,黑衣墨镜,哭到凄哀。十五年后,张曼玉在日本,张国荣生前照片的展览会上,面对一张侧面,神色恍然。
这一切,他又何尝早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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