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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戏剧人的生存环境并不比中国好多少。不同的是，还有像流山儿剧团这样的地方，“收容”着他们中一些真心做戏和热爱戏剧的人
★ 本刊记者/孙冉
日本流山儿剧团又来中国了。这是他们继2002年北京国际小剧场戏剧节和2005年《狂恋武士》之后，第三次来华演出。作为世界巡回演出的重要一站，3月下旬，日本戏剧大师流山儿祥带领剧团30多位演员和工作人员，为中国观众带来了三部看家戏剧《玩偶之家》《宁静的歌声》和《高级生活》。
解放军歌剧院临时搭起的观众席和舞台近在咫尺，演出时，剧场安静得连后排观众走路的声音都几乎影响到台上演员的情绪。
“普通”的日本戏剧人
流山儿剧团是日本3000多家民间剧团中的一个，1970年，导演流山儿祥成立了自己的剧团，活跃至今，并成为日本剧界最知名的戏剧团体之一。与中国以国家剧团主导话剧市场的情况不同，在日本的戏剧团体基本是以民间剧团形式存在。可像流山儿剧团这样坚持35年之久的还不到50家。
44岁的若杉宏二是剧团中资历最老的演员之一，近年来他在众多电视电影中扮演重要角色，渐渐声名鹊起。“其实我没有任何戏剧的背景”，若杉宏二笑着告诉记者，进入剧团前，他只是日本帝国饭店的一个临时服务员。工作四年都无望转为正式员工的若杉宏二，偶然看到流山儿祥导演的电影《血风的岩石》，遂对电影产生了兴趣。他抱着当电影男主角的想法加入剧团，却误打误撞进入了戏剧领域。1986年加入剧团至今，他经历了剧团从解散到重建的全部过程，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在刚加入的五六年中，由于剧团的收入无法保障生活，他多次有过离开剧团的想法，直到1993年主演了话剧《寺山》才对戏剧有了真正的认识，也坚定了自己一生从事戏剧表演的想法。此后若杉宏二陆续在剧团许多经典作品中担任男主角，成为团里名副其实的台柱。近几年，他的工作重心转向电视电影，但仍然坚持着每年一部舞台剧的演出。
女演员木内尚是高中毕业后直接加入剧团的，至今已有近十年的时间。木内尚的相貌并不出众，衣着随意，在采访中她的话不多，木内尚解释这是过去很少有采访经验的缘故。多年来，她一边演舞台剧一边不间断地从事舞蹈演出的工作，坚持着一份与大多数日本女性热衷于做office lady的不同选择。木内尚告诉记者，因为演出的辛苦和生活的压力，舞台下的她经常感觉身心疲惫，不知多少次地想过放弃，但每当演出结束后观众告诉她他们被演出感动时，她才发现自己对戏剧的热情恐怕这一生都欲罢不能了。
若杉宏二和木内尚可以看作流山儿剧团甚至整个日本民间戏剧人的缩影：他们大多很普通，既没有漂亮的外表，多数也并非科班出身，有的人因为在学生时代受过戏剧社团的影响，有的则是厌倦做重复工作的上班族而加入剧团。他们基本上都要依靠其他工作来谋生，大多数人从事电影电视等同样表演的工作，但一直处于二三流的境地，默默无闻。每每记者问他们为什么还会留在戏剧团做这样一份既不赚钱又很辛苦的职业时，往往得到的回答是相同的 “因为喜欢”。也正是这样一群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几十年间创造了一部又一部经典的艺术作品。
困窘的日本戏剧生活
流山儿剧团每年在日本公演10部舞台剧，流山儿祥笑称他们应是日本最高产的剧团了，而他自己参与的作品已经超过200部。即使剧团偶尔外请演员，剧团成员平均排练一部戏的时间也只有一个半月左右，每天排练四个小时，一周休息两天，有时连休息的时间也省去了。如此高密度的排练和演出，对一个只有23名正式演员的剧团来说几乎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面对如此大的训练强度，演员们虽有怨言，但在以严格著称的流山儿祥面前，也只能“乖乖就范”。
此外，流山儿剧团每年还要一个月左右在海外表演，剧团在加拿大、韩国和中国等地都有过多次演出经历，此举既是为了传播日本戏剧文化，更是为了从多元的文化中吸取创作经验。流山儿祥在作品中加入大量西方现代与日本传统相结合的表现形式，突出“舞蹈、歌唱和爱情”的主题，就很对日本戏剧市场的最大受众群体 年轻女性的胃口。
据流山儿祥透露，剧团的经济状况三分之一来自国家资助 比如这次的来华演出，另外三分之二靠演出收入及DVD销量。但这样也只够使剧团勉强维持，团员们的生活无法保障。所以即使是在日本戏剧界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流山儿祥，也要靠到电视台做配音工作来糊口。
剧团这样捉襟见肘的状况，自成立以来就一直存在，今天依然如此。正如流山儿祥所说的，“在日本做戏剧，既赚不到什么钱，也出不了什么大名。我的选择完全是出于对戏剧的热爱”。
日本是一个具有浓厚民间戏剧传统的国家，单东京就拥有近千处小剧场，而从儿童剧团到老年剧团，各种类型的民间话剧团体也屡见不鲜。在日本，从事戏剧表演的年轻人很多，因为比起电影来，戏剧更容易入门，很多人等做出一定名气后，就转而去演电影和电视了。毕竟在日本，电视的受欢迎程度仍然是电影和戏剧无法比拟的。近几年，日本越来越多的影视明星来自小剧场演出中的舞台剧演员。
“这里就像一个大家庭”
在日本，专门的戏剧学校很少，做戏剧的很少人是从学校里学出来的，他们主要是通过剧团里前辈的言传身教和自己的实践学习表演。在流山儿剧团也是如此。毫无戏剧经验的人加入剧团后，通过参与性学习以及对部分表演技巧如发声方法的练习，很快就有了较大的提高，并慢慢可以参与正式演出。
女演员木内尚曾经在许多剧团待过，但最终她还是选择了流山儿，吸引她的正是剧团的氛围。用流山儿祥的话来说，剧团的氛围就如一个大家庭一样。在只能容纳五十人的剧团训练室里 演员、工作人员和研修生高密度地相处，甚至超过了与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彼此间早已形成了一种兄弟姐妹般的亲密感情。每次新剧本出来后，导演一安排好角色，大家就会为如何表演得更好各抒己见，有时甚至吵得不可开交。“大家都很固执己见” 流山儿祥笑吟吟地说。
流山儿剧团的演员大都身兼数职，是剧中的服装设计师、舞台灯光设计师也是乐师。这种情况在日本的剧团里非常普遍，虽然拥有专门的工作人员，但通常演员还是要和他们一起完成许多与戏剧相关的工作。流山儿祥强调，这不仅仅是考虑成本的问题，而是演员应该了解整个戏剧的创作全貌。经过这样的训练，每个人对戏会有一种整体的感觉，这样就容易融合成一个集体。演出结束后，所有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也都自觉有序地做着打扫和卸装舞台的工作。
近60岁的流山儿祥依然凡事亲历亲为，比如这次，为给演员排练《高级生活》，穿着黑色皮裤紫红色衬衣的他径直坐在排练室的木板地上跟演员仔细地磨戏。虽说只是排练，但演员们的状态无一不像正式演出，不仅是光着身子在冰凉的地板上翻滚喊叫，就连表演用针管吸毒的动作都是将针筒真的扎进身体。晚上表演开始前，一个女演员在剧场反复地跑着圈子，她的表情异常专注。随着音乐声响起，演员们逐一上场，或舞或跑，神情恣意而满足。此时，他们不再普通，每个人脸上都闪耀着动人的神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