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言非语
□刘原
偶读一篇文章,是说我们的鲁大圣人的。读完甚感亲切——圣人也是人啊!说实话,我更喜欢解读野史里的鲁迅,包括“今夜洗脚一次”之类的揣测。
且说此篇文章提及先生的昔年生活,说是他当初在厦门大学任教,学校似有怠慢,先令他住生物楼,几天后又催其搬出,让他住到图书馆里。鲁迅很是愤然。尤其学校管理混乱,教员的宿舍离厕所有160步的距离,于是鲁迅的对策是:天黑之后,在楼下的草坪就地施肥。
厦门大学号称是中国最漂亮的大学,我去年曾去瞻仰一番,当时只顾对着镜头说“田七”,倒没注意是否有一块草地肥美异常。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先生植草,后代放羊。噫。
故事还没完。后来鲁迅到了北京,在绍兴会馆旁,有一回有人在墙边便溺,朋友去拜访鲁迅时,发现他正持着弹弓,聚精会神地射那厮某部位。射人先射鸟,擒贼先擒王,先生枪法,山高水长。我琢磨吧,鲁迅长年伏案,多半有肩周炎颈椎炎,无力挽弓射大雕,只能伏窗打小鸟,大约也算一种工间操罢。在他的狙击下,从此没人再敢乱开水龙头,于是他的弹弓便收了起来,古语形容曰:鸟尽弓藏。
鲁迅的退敌之道,远比一些只会在墙上用红漆写“在此大小便全家死光光”的愤怒村民为高,咒骂和污蔑绝不是战斗,击打关键部位才是战斗。曾就读于仙台医学专门学校的鲁迅充分展示了他的医学专业素养。
倘若上纲上线到私德的地步,反对鲁迅的人只怕要说他是“严以待人宽以律己”,祖国一片大好河山,凭什么和尚尿得我阿Q尿不得?而赞同鲁迅的人却说,大师撒尿是睥睨权贵,叛逆浊世;打鸟则是除四害,与黑暗势力作斗争。
我是不敢评弹鲁迅的,不过倒想起一句老话:到什么山唱什么歌。人的境遇和心态不同,往往会做出截然相反的事情。所以有谚曰:人若年轻时是革命者,老来必为保皇派;而幼时克己复礼者,老来往往率先上房揭瓦。十多年前,我每逢考试必定作弊,全身上下,没有一块皮肤是干净的,到处写满了字。10多年后,我当招聘考试的主考官,见一女子频频发短信求援,大咳数声,她竟不理,我怒极。后来口试时我训斥其一番,当场将其淘汰出局。那女子倒也硬颈,甩头便去,我原本心想该考生若是性贿赂的话老汉只怕要以慈悲为怀,断断没想到她居然自绝于人民了。
每个人或许都会与自己的历史割裂,“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刺客汪兆铭后来成了汉奸,早年极左的周扬晚年却豁然开朗,厦门摸黑便溺的鲁迅到了京城扬眉弹出弓,皆属此列。
春节时回家过年,我哥说起童年时有一个小孩,很是顽劣,时常坐在汽车上,待车一开动,便朝车下的人吐口水;又时常去偷偷摇学校里的老式电话,一旦接通,问候邮电局的女接线员她妈一声,甩腿便跑。我感慨地说,这样的小孩,若换了我当父母,非把他的屁股揍烂不可!
我哥扭过头,似笑非笑地说:那个头大腿短的肥崽,其实便是你。
图:
插图: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