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意义

　　孙少山

　　生命的意义在人类这里给复杂化了，什么人生如梦；什么人生是一场悲剧；什么人生虚无；什么人生没有意义……而在别的生物那里，生命的意义是非常简单明了的，无论在动物或者是植物那里，生命的意义都只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意义，那就是种族的延续，也就是生命的传种接代。只有人类把生命的意义，人生的目的给复杂化了。

　　麦熟一晌，你会看到成熟了的麦子只在一个晌午，原本还是一片郁郁葱葱的麦田，就忽然变成一片金黄了。其实这是作为植株的麦子的突然死亡。金色的麦浪让人看上去很是壮观，其实是一种死亡现象。玉米就没这么好看了，当玉米棒子成熟之后，那茁壮墨绿的玉米植株立刻就枯黄下去，宽大的玉米叶子变得像一条条的破旗子垂了下来，皱皱巴巴的，这就是死亡的本相。这些叶子为种子的成长曾经不遗余力地吸收阳光，吸收空气中的碳元素，拼命地从地下汲取水分，为的就是把生命用另一种方式延续下去，一旦完成了任务，它立刻就死亡。当你走进秋后的玉米田里，你会听到一片萧瑟的声响，深切地感觉到生命的悲凉。但这就是生命的意义。

　　鲑鱼的传宗接代会让你感觉到生命的悲壮。成熟之后的鲑鱼们成千上万地越过大洋向它们的出生地进发。在此之前它们游历了上万公里，穿越了无数的惊涛骇浪。拿黑龙江的鲑鱼来说，它们沿北美洲西海岸向北进发，直达阿拉斯加，然后在北冰洋的白令海峡掉头向西，穿过鞑靼海峡才游到黑龙江口。进入黑龙江，真正悲壮的历程才开始，一路上人类的网、熊的利爪都在等待着它们。但是它们一往无前，昼夜兼程向那适合于它们子孙繁殖的上游进发。逆流而上，穿越大江的主流之后就游进了那些水浅的支流，在这里，真正的考验来临了，细小的水流已经无从掩蔽它们的躯体，凶恶的水鸟和狡猾的狐狸都能轻而易举地捕获它们。队伍开始了巨大的减员，众多的兄弟姊妹被屠杀了。但活着的就互相鼓励着继续前进，它们一定要把繁衍种族的职责承担下来。飞流直下的瀑布是它们的鬼门关，如果水流下降的速度是每秒十米的话，鲑鱼必须把自己加速度到每秒二十米。它要克服水流的速度再提升自己的速度腾空跃起。很多瀑布高达六七米，鲑鱼就必须越过这个高度才能跃上瀑布。它们在瀑布前勇猛地向前冲击，摔下来鼓动起勇气再跳，有的就摔在岩石上给摔得昏死过去。这种不屈不挠的奋斗真可以说是惊心动魄。我们在电视上所看到的棕熊捉鱼的场面就是这种情况。有人做过这样的试验，他们在一道水坝的上游放一批鱼苗，三年之后，这批成长起来的鲑鱼就聚集到了这道水坝下面向上冲锋，结果可想而知，它们无法越过这道数十米高的水坝。后来这些鲑鱼就摔死在了这道水坝下面，也不退却。鲑鱼的出生地给它们的躯体里植入了一种生命密码，于是它们就永远记住了这一指令，历经浩瀚的大洋而不迷失方向，一定要回到出生地来繁衍后代。当河流越来越浅的时候，已经不能浮起它们的身体了，脊背露出水面，背鳍旗子似地竖在阳光下，鲑鱼开始用肚皮在卵石滩上爬行。粗粝的沙石磨掉了它们的鳞甲，鲜血染红了河水，鲑鱼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向着前方行进。千难万险，在终于到达产卵场时，所有的鲑鱼都是遍体鳞伤。聚集在这狭小的水域里的鲑鱼开始交配产卵，一旦完成生殖程序，所有的鲑鱼都已经筋疲力尽。在最后耗尽了它们所有的生命力之后，立刻全体死去。成千上万的鲑鱼的尸体布满了整个河滩，那悲壮的场景惊心动魄。

　　就是鲑鱼的成片尸体下面，新的生命在孕育，当这些上一代的生命全部解体时，小小的鲑鱼苗孵化出来。它们在这充满了营养的河水里再一次顺流而下，开始新一轮生命的征程。

　　生命传承最为惊心的情景发生在螳螂的交配之时，如果说鲑鱼的生命传承是一种悲壮的话，那么体现在这种昆虫的生命传承过程就是一种惨烈了。当雄性与雌性交配之时，也就是它的生命终结之时。雄性接触到了雌性的身体的同时，雌性就一口咬住了对方的头颅。雄性向雌性体内注射生命的过程中，雌性就一直在呑食雄性的脑袋。雄性像毫无感觉似的一点儿也没有挣扎的动作，只是在一心一意地完成它的生殖行为。开始，当雌性螳螂一口咬住了配偶的一只眼睛时，你会以为那是它在极度亢奋下的无意识动作，螳螂的脑袋呈三角形，它只是咬住了配偶的一只角，但是，它开始咀嚼，把它所咬在口里的部分吞咽下去。这让你不能不毛骨悚然。它并不停止，继续啃咬，一点儿一点儿，雄性螳螂的整个脑袋渐渐被呑食了，你这时候已经看得惊心动魄。但是作为正在被毁灭的雄性螳螂，它的生殖行为没有一刻间断，好像它没有痛感，没有觉察到自己正在被撕裂。最后雄性螳螂已经只剩下了一具没有脑袋的躯体，但是仍然在顽强地履行着它的天职。我们可以看到，当雄性螳螂失去了脑袋的尸体从树上像一片叶子似的掉落在地下的草丛中，它仍在努力做着生殖的动作。这时候让你感觉到的不仅仅是惨烈，而是感人至深了。生命就是如此的顽强。

　　人类永远讴歌的主题是爱情，爱情是什么？相对于生命的整体而言，它就是主旋律上的一小段前奏，它是整株植物花朵上的颜色，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