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完《大长今》、《金枝欲孽》，湖南卫视又开始播放《阿信》，一部20年前的老戏，依然能拿到同时段全国收视第二的成绩；也在这几天，杨亚洲一部旧戏《家有九凤》开始在各个卫视的平台上播出，收视率依然不错。
这几部戏巧妙各有不同，但绝对有一个相当突出的共同点：《阿信》和《大长今》讲的是一个女人和一群女人的故事，《金枝欲孽》讲的是一群女人的故事，《家有九凤》讲
的则是一家子10个女人的故事。真是奇怪，就像是一夜之间，一群男导演忽然就打定了主意吃女人这口饭。
从实际情况上来看，女人这口饭显然比别的饭容易吃。第一，女人戏里一定有不少女演员，有一群如花似玉年龄不等的姑娘嫂子养眼，就算剧情再差劲，观众也是会忍耐下去的。要知道，当年苏有朋版《倚天屠龙记》播放的时候，我的一个男性朋友是这么向另外一个男性朋友推荐的：“里面的小姑娘都挺好看。”第二，女人天生敏感，虽然没有明的动作戏，但是一群女人碰到一起，全是暗地里的衡量比较，像陈丹燕说的，走在淮海路上的小姑娘们，每一个人眼睛里都生着一只手，看见哪个姑娘的衣服比自己漂亮，这只手立即伸出去，飞快地将那衣服捏一捏，把料子如何、针脚怎样全都估计得八九不离十。一群女演员遇到一起，嘴上再是好姐妹，底下也会暗地较劲，格外卖力地飙戏。你看《家有九凤》里十个女人的表演就知道了！
但这远不是女人戏最有趣的地方。女人戏最趣的地方是，所有的女人戏里，哪怕用再多的女人，说的也都不是女人自己的事。《阿信》在日本播出的时期，正是日本经济高速增长的时候，阿信的故事，多少为资本家激励那些年轻人卖力工作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家有九凤》要说的是十个女人在大时代变迁下的命运波动，反过来也成为大时代最好的写照，甚至还透露出一丝不动声色的冷嘲热讽。至于《金枝欲孽》，监制戚其义更是早就说得明白，不过是借后宫里女人的那点事儿，来映照办公室政治。
其实，借女性说事儿，一向是男人们的传统。越是大动荡大转折的时代，理想女性的形象就越是层出不穷。汉朝男人们颂扬王昭君和蔡文姬；普法战争期间的法国男人喜欢羊脂球；明末文人大肆书写李香君，无非是突出一个“忠”字。事实上，蔡文姬是被曹操用金子从胡人那里赎回来的，回来之后立即嫁人；王昭君自请嫁入匈奴，不是因为觉悟有多高，而是反正在汉宫也不得宠幸，不如另找出路；李香君在明亡后与侯方域终成眷属，但只是侯的侧室，由于出身微贱，被侯家人瞧不起，为侯所生的一子也不许列入侯家家谱，郁郁而终。
歌德说，永恒的女性引导我们上升。可惜的是，在现实里，只有女性在上升。
男人们都特明白该怎么着怎么着。还拿侯方域老师做个例子，历史上的侯方域并没有像剧作家希望的那样遁入空门，而是做了清朝的举人。尽管他说过“香君吾诤友也”，但这个诤友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过是个小妾。所有这些，玩笔墨的男文人们都假装没瞧见，而且所有历史书上在谈到侯方域做清朝举人这件事时口径都出奇一致：他是被迫的。因为他们心里自然清楚，写女人，不过是借女人说事儿，说事儿的对象还是男人：“你瞧，一女子尚能如此意志坚定，你一个大男人却也不嫌丢人。”只可怜了那些信以为真的傻女人们，比如李香君，当日她血溅桃花扇的时候，可曾想到过日后竟然是如此的命运。
马戎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