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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三题

http://ent.sina.com.cn 2006年05月05日09:54 南方都市报

  都市随笔

  凌越

  大家Master

  连接大众与名家的桥梁

  生活如此零碎、迫在眉睫,人们似乎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编织完整的花环,可是在记忆里那些零散的画面,孤单的突兀的话语却经久不散,固执地营造着抽象的“美”的氛围,令人不免要发出几声与周遭不动声色演进的生活不相吻合的喟叹。

  月光下的城市

  晚上,我走到滨江路上,我当然不是毫无目的地漫步,而是准备乘车去郊外的家——妻子正在那里等我。我像往常一样心无旁骛直奔车站,阴冷的江风扑面而来,让我禁不住把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车站上候车的乘客并不多,有的坐在狭窄的长凳上看着来车的方向,有的则站在绿色的车站广告牌周围,一律是冷漠地面无表情的样子——当然你也可以说那是典型的城市表情,通常城市越大这种冷漠的程度也就越深——自然,广告牌里的女明星笑得依旧灿烂,但在这个寒冷的晚上多少也显得有点不合适宜,而且古怪地透出一种更深的冷漠。作为报复,候车的乘客们没有人看她,宁可将目光投向嘈杂的深不见底的公路尽头。

  我候的那路车迟迟没来,这使我百无聊赖地改换着自己的姿势:或者坐一会儿,或者又站起来,到车牌前查看一会儿。与此同时,那些千百次在我的视野里进进出出的物件又不动声色地忙碌起来:一个小杂货店连同它的鬓角已经发白的中年售货员,多少年来他一直沉默着,只是目光炯炯地将香烟、口香糖或是瓶装蒸馏水递到我的手上;一扇废弃的公园大门,现在它永远地敞开着;一座可能是全城最冷清的过街天桥,盲目地伸向马路对面的草丛里;不远处酒吧的女咨客已经早早戴上了红色的圣诞老人的帽子,在提前营造某种不真实的节日气氛。

  最后进入我视野的,是枝叶茂密的街树上方的月亮。连日的寒流不断地清洗着这座尘垢满面的都市,月亮一年来几乎是首次洁净地现身在城市上空,像是光彩夺目的演员等待着整座剧院的鼓掌,可是窜上云层的只有汽车的噪音和轮渡低沉的鸣笛。云层很薄,真的像轻纱一样温柔地围拢着月亮,在我的角度又像是披挂在街树的枝桠上,让我恍惚间悟出城市毕竟在自然中,无论它多么繁华喧嚣,在它的边缘永远是河流、荒漠和滩涂——那些月亮的永恒领地。

  好奇的月亮像趴在夜空的门缝里(让我想起电影《美国往事》里罗伯特·德尼罗的那只眼睛),一个劲地注视着这座寒流下稍稍平静的城市:人们在错综复杂的街巷里耸着肩步履匆匆;校园里静悄悄只有图书馆的大玻璃兀自闪着光;还有

医院里头包纱布的病人,他不说话只是胡思乱想;还有每一扇窗户里丈夫们和妻子们的争执、和解和欢笑。好一出人间的喜剧啊,难怪月亮总是不请自到,毫无怨尤地独自守护在那里。

  汽车终于来了,我跳上去,月亮一路陪伴我回到妻子身旁;不用说这将是一个和解的夜晚,而她也不会再生气了。

  单调的生活

  写作者静伏在案前,他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

  有时候他抬起头,他看见的是一个和夜色重叠或者说是遭夜色侵入的男子的形象,映现在面目不清的窗玻璃的底片上。一如既往,这个形象有着难以言传的沮丧的意味,配合着周遭的景物。桌案上堆放着书籍,此时它们就像墓园守护着一群群沉默的灵魂,不让它们肆意发出如同齿轮不能准确咬合时的刺耳噪音。台灯的柔和黄光勾勒着房间的简单轮廓:一张被褥凌乱的单人床,蚊帐有气无力地从

天花板垂挂下来,还有墙壁上隐隐约约的两张招贴画;与此同时,灯光还有闲情逸致像一个老练的外交家,在和夜色做着不动声色地调情——它们互相侵蚀,最后连黄色的灯光也染上了一种骨子里的寒意。

  今天,他吃了两顿饭——早上起来太迟,早饭也就混在午饭里被解决了。晚上由于他完全沉醉在自己诗意的想像里,他只是草草泡了一袋方便面了事。他的生活是单调的——自然,单调也是属于所有人的。他和人们一样有几个朋友几个亲人,他当然会去见他们,吃饭,聊天,有时还颇为热烈;他也有过女人,有时花钱有时不花钱。可是谁敢说这些不是单调的一部分呢?他终归要回到这间屋子里,单独面对夜色和白纸。

  每天的生活就像被复印的一般雷同,从早上睁开惺忪的睡眼开始:同一顶积满灰尘的蚊帐,邻居养的鸟雀相似的啼鸣,嘈杂的食堂,已经被踩踏过无数遍的并不平坦的水泥路,甚至路人的表情也没有任何新意可言,一律板着面孔不苟言笑,更别说有着“雕像般小腿的交臂而过的女郎们”了。这些使他更为频繁地逃到阅读和写作里。可是让他困惑的是,书中人物的言行同样出自对于单调生活的“抄袭”,为什么独具一种奇特的光彩呢?一个人在封闭的密室里无所事事地溜达,可是当他在文字里溜达时,他的脸上几乎闪现着别样一种志得意满的神情。他的溜达自有一种闲庭信步般的美感,全然不是焦虑和痛苦的产物——和人们通常的想像正好相反。

  这么说来,文字的世界到底是和现实世界绝缘的,两者相互指涉,可是终究都是似是而非的。文字里的夜晚毕竟不是我们在现实中跌跌撞撞走过来的夜晚。所以,聪明的写作者早就知悉其中的奥秘,他要使他的文字变得丰满和有光泽,并不见得非要去酒吧、人群中不得要领得混迹一番不可,他只需遵循文字的美和逻辑他就能做得到——好像要简单很多。我们一分一秒也不能忍受的单调生活,在写作者笔下似乎被文字施了障眼法,竟变得异乎寻常地生动起来。这个发现无疑加剧了写作者遁世的倾向,他在深夜伏案的形象则是文字世界和现实世界奇妙的临界点,从背后看,他的背影几乎要融入夜色里,没有个性和热度。

  重逢

  重逢是时间的恶作剧。它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突出它自己,扰乱平静的庸常的生活,强迫你意识到人生每一刻的悲剧性:此情此景转瞬即逝,永不再来。重逢的外层往往包裹着喜悦的假面——惊喜、寒暄、笑容,可是在这一切之后,时间仿佛在偷笑做着鬼脸,没有人能逃得过它的作弄。

  大概是冬天吧,他在另一座城市的繁华商业区等候某人。天气冷得很,多年南方的生活使他对此竟有些许兴奋之感。街道两边刺槐光秃而凌乱的树枝,仿佛在阴沉的天空画着抽象画。大街上人流如鲫,冬天的装束既让人们的身影显得臃肿,反过来又被人们用来作为修饰各色围巾突出了女人的脸。街道整洁,商铺修缮一新,不愧是东方的大都市呵,一切都像被精心策划过的那样妥帖。

  当她终于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观察到的震颤只是一瞬间的,几乎没有传递到衣服的下摆就消失了。当然啦,两个十多年未见的朋友都已是成年人了,阅历和自尊都容不得惊慌失措或是手忙脚乱,尽管这种状态对他们而言并不陌生。

  “去哪呢?”

  “先走走吧。”

  她在左边,他在右边,一如往常。他们穿过一间又一间商铺、报刊亭、咖啡馆、西餐厅、中餐馆(川菜、湘菜、东北菜、上海菜),一辆又一辆公共汽车、小轿车、

摩托车在他们身边经过,正好勾勒出“流逝”的主题。他们边走边聊,语气平淡暗含适当的关切。其间,她接了一个电话,流利的当地话让他觉得陌生和不真实。当他不时扭头看着她右边的侧影时,不禁产生一种恍惚的时光倒错之感。他想起从前,但他也知道那是不足挂齿的,哪怕在这里依然不值一谈。因此对于现状的并不热心的交流主宰了谈话。

  他们走了很远,他们的目标逐渐明确起来——为了找寻一家口味不错的餐厅,是尚未普及的贵州菜。有几次,他们站在街头茫然:“这是哪里呢?”的确,城市太大了,人不过是它微不足道的装饰物罢了。

  他们终于在餐厅里坐下来,面对面。这使他们可以相互从正面观察对方,她穿着黑色毛衣的身段看起来有些单薄(外套刚脱下),而她的眼神则有着和年龄相称的淡定。

  “你还和原来一样。”

  “你也是。”

  同学、婚姻、孩子在他们嘴边流过,唯独他们没有再去触碰他们自己——最好不要触碰。对此,他们心知肚明。可是他们为什么见面呢?

  他们在城市里又一个毫不起眼的十字路口分手。

  “再见。”

  “再见。”

  那一刻,他重新注意到光秃的树枝和人流,因为在他眼睛里的正是这些东西。“过去对于我来说,如同18世纪一样遥远、乏味以及邪恶,如同中世纪一样不可赎回地丧失。”(佩索阿语)任何试图挽回的举动都是荒谬和滑稽的,只有树木和天空是人的忠实的侍者——顺着它们走下去吧。

  凌越,诗人,现居广州。

  未经许可,本版文字不得转载

  插图:李亮

爱问(iA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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