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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屯的女神,素朴的人世

http://ent.sina.com.cn 2006年05月15日09:27 南方都市报

  女性叙事

  庄秋水(书评人)

  当我一口气读完电子版的《第九个寡妇》时,我自己都很诧异,因为我一向很排斥对着电脑屏幕读长篇大论的东西,这可能是我惟一在电脑上读完的长篇小说,而且在读完后
,我跑去书店又买了一本书,封面很抢眼,草绿底轻轻搁着红裤红袜,很中国。这个书名也透露着乡野的骚情。对于书名,我赞同书的跋里陈思和的看法:“对于这部长篇小说的书名我有些不满足,‘第九个寡妇’与王葡萄的整体故事和意象都没有必然的联系,而且从故事情节上说,构成寡妇的故事也是整个小说里最没有创意的……”

  但我并不赞同他提议的书名“秋千”。他认为,小说的情节是从村里妇女荡秋千开始写起的,秋千这个意象恰好是一个绝好的象征,始终笼罩了王葡萄的命运。陈教授说:“人在历史里就仿佛是荡秋千,往往在不停的摇摆中丧失自我,惟有紧紧抓住手掌里的绳子,才能不被摇晃的秋千所掀翻,才能完成人之所以为人的自我塑造。”而在我这个读者的眼里,王葡萄根本未曾经历过任何“自我塑造”,她是史屯的女神,她是广大的同情、慈悲、了解和安息。

  以她浑然不分的仁爱,应对多变的世道人心

  乡村寡妇王葡萄把她的地主公公藏在红薯窖里几十年,同时也享受着充沛的男女情爱,这个故事,既非铺陈跌宕回肠的传奇,也非记述几十年来中国社会变迁的历史,它只是一个神话,关于一个完美女性的神话。既然是神话,就是先验的,不需要任何逻辑——有人肯定会说中国乡村不存在王葡萄这样的女人。但是神话也有一个特质,它总是指向人类最初的缘起和最深刻的本能。

  王葡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她七岁逃洪水逃到了史屯,被二大孙怀清买来做了童养媳,过五关斩六将,经过了婆婆的几轮考验,十三岁时又差点得

天花做了别人的鬼妻,十四岁和丈夫圆房,转眼就成了寡妇。她有一双“厉害的”眼睛。小说里常常写到别人面对葡萄的眼神惊惶。十一岁的葡萄看着二大时,“二大心里一惊,这闺女怎么这样瞅人?二大回避了她直戳戳的眼神,心里却懊恼;回避什么呢?我怕她?我心里亏?”在接下来的叙述里,这双眼睛才真正显现:

  外乡人一下子分了神,是葡萄的目光让他分神的。这是一双又大又黑又溜圆的眼,假如黄一些就是山猫的了。这双眼看着你,让你想到山里幼年野物,它自以为是占山为王的。它尚不知山里有虎有狮有熊,个个都比它有资格称王,它自在而威风,理直气壮,以为把世面都见了,什么都不在它话下。

  后来孙少勇史春喜们也一样被葡萄这双没长成熟还和七岁时一样的生坯子眼睛戳得慌了神露了底。后来扑同志和葡萄对上一眼,又重重描绘了葡萄的眼睛: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眼睛,浑顽未开,不谙世事。是胆大妄为的一双眼。眼睛又厉害又温柔,却是不知有恨的。这双眼最多六岁。对人间事似懂非懂,但对事事都有好有恶。怎么会有这样矛盾的女人?

  王葡萄让我想到中国神话里的混沌。《庄子·应帝王》里记载:“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混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混沌之地,混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混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混沌死。”葡萄就是以她浑然不分的仁爱,应对纷乱迷杂诡谲多变的世道人心。

  “再咋阶级,我总得有个爹。没这爹,我啥也没了。”

  哲学家张申府说:“求生一念,支配人的一切。”在中国这话尤为深切。在1940-1980年代的史屯,也是如此。王葡萄和她的乡人们经历了日本人占领,国民党接管,共产党土改,在政治权力无休无止的折腾下,曾经用自己八个青壮男儿换回“老八”的史屯人开始“觉悟”。足智多谋心胸开阔的孙二大被打成了恶霸地主。在孙二大的批斗会上,有一段很有意味的描述。他从前的账房先生谢哲学有些犹豫。孙跟他说,多他一票少他一票自己都得是个恶霸:

  谢哲学明白人一个,听懂二大说的是民心大势。不随大势,他自个他家人就要吃眼前亏。他这些年也不少挣,家里也雇人种地,成分不算低,就更得见风使舵,识时务随大流。得罪孙怀清事小,大众可得罪不起。

  谢哲学这种心理,大概是在几乎千年来的历史残酷游戏里,绝大部分人所秉持的心态。只有被目为“史屯喜儿”的王葡萄,却依然故我:“再咋阶级,我总得有个爹。爹是好是赖,那爹就是爹。没这爹,我啥也没了。”那想法也是小说开始,她选择了去救自己丈夫铁脑的想法:他是她男人,她不救他救谁?

  在王葡萄身上,正体现了老子的一句话:“为学日增,为道日损”。在这个史屯女人的身上,人世和人心精简到了最素朴的境界。她要孙二大好好活着。在她的心里,什么人什么事在史屯都是匆匆一过,这么多年,谁在史屯留下了?过去了,史屯就还是一样活人过日子。什么来了,能躲就躲,躲过了就躲过了。

  “第九个寡妇”王葡萄拥有大地般旺盛的生命力

  把外化影响力精简到了极致的王葡萄,因此拥有了大地般旺盛的生命力。孙二大担心她寡妇不好做,口舌是非逼死人。葡萄笑起来:“谁也逼不死王葡萄。”

  区里来的老相识丁书记担心有人为难她,葡萄也笑了,想,谁敢为难葡萄,葡萄不为难别人就算不赖。“丁书记看着她的笑,有些迷怔。她的笑可真叫笑,不知天下有愁字,什么事敢愁她?”

  不知愁的葡萄做了几十年的寡妇,但并没有让自己的身子闲着。和她有过肉体之欢的男人们,丈夫铁脑、琴师朱梅、二哥孙少勇、公社书记史冬喜、后任书记史春喜,作家老朴,他们都难以抗拒这个像葡萄一般汁液丰沛的女人。

  在她身上,女人常常被指斥的野蛮、原始性,体现为地母般的强壮和性活力。那些男人们,都在王葡萄的怀里,摘下了面具,回归最本真的状态,所以他们觉得舒服,觉得自在。老朴搞清了这一点:“光把日子过给人看的男人又傻又苦,和葡萄这样的女人闷头乐自己的,才是真的幸福生活。可人只要有一点儿得势得意,马上就要把日子过给别人看。”

  对朱梅,葡萄是一种性的萌动,对孙少勇是亲密,对史冬喜是爱慕,对史春喜是需求,对老朴则是爱怜,她的心里都知道,但她的身子依然向他们敞开。“黑灯瞎火可真美,她管他是谁,她身子喜欢就行。”

  当老朴离开史屯的时候,她在秋千上飞,人飞得横起来,当黑轿车开到史屯最东口时,葡萄的秋千正飞成和地面平齐,她脊梁平平地朝着地,脸正好全朝着天。她对孙二大说:“爹,我手把绳子抓得老紧。”二大知道葡萄。她再伤心伤肺都不会撒手把自己摔出去摔碎掉。这样的伤心,可能是葡萄仅有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在王葡萄的世界里,女人不是被动的和否定的,没有那种社会定义给女人的依赖和脆弱,她拥有的是“强大而嚣张、坚忍而娇媚,浑然不分的仁爱与包容一切的宽厚”。

  所以,我说王葡萄是史屯的女神,她的故事,便是一个神话。她是作者严歌苓结合东方哲学和西方视角创造出来的一个完美人物。作为毫无权力而又视觉清明的读者,看到的是人的那种原始鲜活性,那种广大的热情和爱意,被意义可疑的变乱和复杂深邃的人心所破坏变质。也许这种破坏和变质会长久不愈,但是一个蕴涵着能量和本原的神话,永远是少数的真正的召唤之一。这本小说的力量就在于此吧。

  图:

  《第九个寡妇》,严歌苓著,作家出版社2006年3月版,25.00元。

爱问(iA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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