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平
宗见的家不像一个家。
整层打通的偌大的练功房背后,有一个独立的房间,以透明的落地玻璃墙阻隔,那是宗见起居兼办公的地方。
从练功房到宗见的私人房间,一路铺陈着发亮的柚木地板。宗见选的是一张宽大的竹编床,卧榻前铺陈着极大极美的地毯,蓝白两色。地毯一头放着景德镇瓷花瓶,里面插着大蓬大蓬的干花,褐色的、米色的。窗边的墙壁打横做了几格细长的木板,放着书、CD碟片、软盘等等。室内宽绰得很。
清川若干年来以老女人自居,对宗见那种年纪男人的习性全不熟知,因此无端端怔了半晌。
宗见穿白色厚棉T恤与牛仔裤,肌肤偏深,身形颀长,天生一副扮演三级片的身形,却又有着极美的嘴唇和手指,是干净到让人心生怜悯的那种。
“人交给你了。”屠秋莎替他们介绍,“宗见,这是我跟你提过的俞清川,你的学员花满城先生的夫人,你先传授给她一点基础知识吧。”屠秋莎交代完毕,出去找她的练习老师。
宗见倒了一杯白开水递到清川手上,顺手开了CD播放器,传出一阵幽山鸟鸣。
“俞老师了解瑜伽吗?”宗见切入正题,“花先生回家有传授吧?”
“没有。”清川老老实实地回答。
“好,咱们先来温习一遍瑜伽的常识性问题。”宗见姿势随意地盘腿坐下,示意清川也学他的模样。清川蜷起腿,笨拙地坐在地毯上,两只弯曲的膝盖立即微微作痛。宗见很客气地说:
“俞老师不常锻炼吧?”
清川脸红。在宗见健康轻盈的躯体面前,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堆松弛疏懒的废物。
“来,我们把袜子脱掉,”宗见拍拍手,率先脱了白色棉袜,赤足站在地毯上,“初学者从懒虫瑜伽进入,我们先学几个坐的姿势。”
清川从来就是一个听话的学生,她乖乖按照宗见的指挥,脱下外套,摘了腕表手链,用宗见替她找的细绳绑起头发,赤足与宗见面对面坐下。清川的脚趾与众不同,大拇指比其他指头都要长,依序而下,白且纤细。
“最简单的是散盘坐———跟我做,双腿交叉,左脚压在右腿下方,右脚压在左腿下方。”宗见示范。
“脊背挺直,下巴收紧,对,就是这样,很好!”宗见一边纠正清川,百忙之中竟然称赞道,“你的脚真美。”
清川很尴尬,她的身份和年龄使她不太习惯露骨的赞美。
做完宗见教的几个入门动作,清川感到透彻肺腑的舒畅,僵硬的关节舒张开来,似乎有氧气从缝隙间渗入,隐痛的膝盖也不再添乱。
“你和你先生不太一样。”宗见审视着她。
来了。清川怒不可遏地想。这么俊秀的男人,竟然也不能免俗。他一定会说,你很随和,你先生比较内向。然后就嬉皮笑脸地蹭上来,言语间占些便宜。这是清川最常遇到的一种状况。语言骚扰。然而宗见接下来说的是:
“你先生的心态很迫切,以至于将瑜伽作成了纯粹的体育运动。而你是淡定的,”他说,“你是在全方位地吸纳瑜伽的精髓。”
晚饭过后,清川没有如常看电视或是准备论文,她坐在厨房的餐桌边发了整晚的呆。
宗见的出现,具有惊天动地的意义。由宗见,清川清晰地回忆起了一个男孩子。在此之前,她翻尸倒骨,都无法完整地拼凑出他的长相。
(卓珩/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