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广润
近年来，上海戏剧界对高水平戏剧新作的缺乏颇感忧虑，看了刚刚结束的上海市新剧目展演，却令人增加了不少信心。这次展演的戏剧部分集中展示的是近三年上海的新作，9个剧目是在二、三十台已有节目中筛选出来的，它们在艺术上各有亮点，一些作品在艺术上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具备了加工提高成优品、精品的潜力。这在一定程度上表明上海当下
的戏剧创作正在沉下心来，稳步发展。
要说目前国内戏剧创作的最大尴尬，莫过于原创的疲软。经典重排，名著改编，原本都是好事，但演不完的西楚霸王，数不清的赵氏孤儿，总使人不免有难越古人、愧对今人的羞惭。这次新剧目展演在这方面还不能说尽如人意，9台剧目中原创剧目有4台，改编自古今中外名著的占了5台。然而，可喜的是，这四个原创作品都有较高的起点。评弹《凭什么相信你》、话剧《天堂的风铃》、滑稽戏《总算认得侬》都是现实题材，它们根据实际生活中普通人的人生经历，提炼、创造出了新的艺术形象，给人以亲切、清新之感。《凭什么相信你》用评弹特有的说噱弹唱描摹了在现今社会里一个人奉行诚实正直的人生态度的艰辛与可贵，是近年中篇评弹创作的一大收获。《天堂的风铃》则直面高校现状，将大学生日渐增多的心理问题与教师如何履行育人天职形象地摆到了观众的面前，艺术上不失生活的鲜活与尖锐。《总算认得侬》是个定向戏，但并没全用滑稽戏的老套子去装一些概念。剧中主人公弃恶从善的不平坦道路上引起的笑料好多是从生活中提炼出来的新创造。《千古韩非》无关戏说，是一个原创的严肃的历史剧。它依据史实，把一个学识非凡的知识分子的事业理想和抱负与其人生准则的矛盾写得相当凝重，很有可能为中国戏剧舞台的历史人物长廊增添了一个鲜明形象。这四个原创剧目的出现，说明我们上海戏剧界的原创能力并不弱，问题是要精心扶植、培育、发扬。
所谓原创，其实也并非只体现在原创作品中，改编同样有一个有无原创精神的问题。一个成功的改编作品，既要体现原作的基本精神，又离不开改编者的艺术再创造。这次展演的5个改编作品，原作皆出自名家，但改编者都不同程度地表现出了原创精神。话剧《长恨歌》原作的文学描写十分精彩，但戏剧性因素并不强。改编者赵耀民不仅很好地将故事集中为三幕，而且在人物塑造上有许多新的创造，特别是第一幕的李主任。小说中这个人物可说是语焉不详，这是王安忆的故意而为。而话剧中这个人物的三次登场既保留了原小说的神秘感，又表现了这一人物的复杂性与真实心理，有真实感，这是改编者发挥原创精神的结果。
当然，从总体而言，这次展演的原创作品比例还是偏少，改编作品中完全令人耳目一新的独创性艺术处理也难得见到，所以，期待原创，还是上海戏剧界的一个重大课题。
这次展演的所有作品还有一个令人瞩目的共同点，即它们都经过了反复打磨与修改，在创作心态上摒弃了浮躁。近几年，文坛与其他许多领域一样，浮躁之风颇盛。一些作品或迎合权力，或迁就金钱，搞急就章，摆空架子，缺乏生活的质感，难觅动人的形象。而这次的展演作品不仅能沉下心来加工，而且能把加工的精力集中到人物形象的刻画上，路子很正。从创作的角度来说，一部写实戏剧作品的成败关键是有无丰满生动的人物形象，而人物形象的塑造必须透过人物的命运来完成，以人物的悲欢离合写出人物的喜怒哀乐，即在展示人物命运的同时，深入发掘与描写人物的真实心理活动。评弹《凭什么相信你》已公演过几十场，并且几次修改，现在的版本的最大优点是突出了恪守诚信的主人公邢一诚人生命运的大起大落与他的心理世界的丰富细腻。很有艺术感染力。曾有一位话剧名家戏言，写戏无非是“人说话，说人话”。其实，此话不只适合于话剧，所有的戏剧创作都难逃此理：写出真实动人的人物是创作的根本。
新剧目展演在上海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这对于打造戏剧精品力作是一个基础性的工作，这次开头开得不错，相信潜心抓下去，必有进一步的成果。
（本文作者：原上海戏曲学院院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