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平
“关键在你,要是你能下决心,咱们就可以光明正大、长长久久地在一块儿了。”她把头靠过来。她那颗胖头抵达的刹那,满城估算了一下,自己的胸部至少往下沉陷三毫米。他憋气忍耐片刻,伸手把胸前的巨石搬开。桃仰起下巴,不解地望着他。
“你不舍得她?”桃恨恨地问。“废话!”满城语焉不详。
他翻了个身,想到那封可怕的匿名信。如果信里所言非虚,清川说不定也正躺在另一个男人身畔。那会是谁呢?也许她的心态与桃相似,巴不得外面的男人允诺迎娶,以便痛痛快快地一脚踢飞花心的老公,迎接灿烂新生活的到来。
“花满城,你起来,咱俩今天得把话说清楚!”桃一骨碌坐起身,不睡了。
“三更半夜,折腾什么呀?”满城无可奈何地哄着她,“我主要是担心你老公和你儿子不答应,反倒把事情搞砸了。”
“真的?”桃半信半疑。她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满城,一张大胖脸在黑夜里油光闪闪。
满城恶心起来,他不认得这个疯狂的女人!从前的桃,温驯轻柔。她整个人的意义,代表着绵软暖和的身躯和漫长而美妙的温存之路。当她的灵魂喊叫着登上前台表演,她的肉体变成了一堆缺乏美感的肥肉。
“那好,我的事,我自己搞掂,你先把你老婆休了!”桃蛮横地命令。
“女士优先,还是你先请!”满城笑嘻嘻地回应。
“你少涎皮赖脸!让你先你就得先!”桃呵斥。
这女人够狡猾的。满城烦乱不已。
“都依你,睡吧。”他暂且妥协。
满城一心敷衍着桃,但求顺顺当当地住一阵子。可是房款的事尚且余音袅袅地回旋在半空中,桃又有了新的名堂。翌日满城拎着蔬菜汗流浃背地一进屋,桃火烫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要是一切顺利,我们一成家,不是就有一儿一女俩孩子了?”桃笑眯眯地盯着他,嗲嗲地问,“孩子他爹,你高兴不高兴?”
“高兴,高兴。”满城诺诺应着,转身倒一大杯凉白开,咕咚咕咚灌下去。“咱儿子明年不是大学毕业吗?他本来要考研究生的,但就业形势这么严峻,他准备先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日后再深造。你这做爸爸的,觉得他的想法有没有道理?”
“好啊。这孩子挺成熟,挺会筹划的嘛。”
“你能这么想,那就太好了!儿子要是留北京,顶多进私营企业打打工,朝不保夕的,多没意思啊。我跟他讲了,回家乡来当公务员,又体面又安稳,先干上几年,不满意了再说。儿子很听话,答应了。”
“当公务员得参加考试,门槛很高的。”满城如梦初醒,本能地闪身逃避桃撒下的天罗地网,“何况好男儿志在四方,你应该放手让他出去闯一闯。”
他没有躲掉,被桃兜头网住。桃是一个狡猾的渔夫。桃说,你别太费心,将就弄你那单位去吧,市人事局,牌子听上去还算凑合。
无力回天的满城在一个下雨的傍晚结束了他的流亡生涯。他推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回到市人事局的宿舍区。他的自行车后座空无一物,再没有那些水淋淋的蔬菜以及可怕的血乎乎的动物内脏。
满城的出逃,以对情妇桃的极端厌恶宣告终结。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紫/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