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美术五十年回顾
经典艺术
《五羊群雕》
尹积昌
陈本宗
孔凡伟
雕塑
1959年作
广东美协50年
点评·许钦松
(广东省美术家协会主席)
该作品创作于1960年，灵感来源于一个神话传说:远古时代，有五位仙人骑着五只羊，口衔稻穗，为粤地带来五谷丰登，风调雨顺，从此成为富庶的渔米之乡。“羊城”之名由此而来。该雕塑之五羊神态各异，顾盼有情，情景温馨，是广州城的标志性雕塑。
对话·孔凡伟(雕塑家，《五羊群雕》创作者之一)
五羊群雕，塑羊城精神
南方都市报:当年创作《五羊群雕》的背景是什么？
孔凡伟:那是为了庆祝建国十周年而专门创作的。这个事情在当时是朱光市长亲自抓的，他是个才子，既是诗人也是画家。他说广州叫“羊城”，不如就搞一个“五羊城”的标志。而“五羊”是有传说的:古代五位彩衣仙人骑着五只仙羊徐徐降落在这座城市。仙羊口里各衔着一棵一茎六穗的稻子，仙人们把稻子赠予百姓，祝愿这里永无饥荒，然后腾空而去，而五只仙羊则留了下来。这就是我们的构思背景。
南方都市报:《五羊群雕》是一件集体创作品，当时几位作者是如何合作的？
孔凡伟:解放初期，广州大型的市政艺术创作很少，所以大家很激动，很愿意去做。不少人都出了作品，有的做了五只横排的羊，有的做了在打架的五只羊，陈本宗做的是“跪奶之恩”，我的主题则是“友谊、爱情”，朱光市长对我和陈本宗两个人的主题很满意，要我们把这两个主题综合起来。后来，尹积昌也参与进来了。
南方都市报:当时你们是怎么构思这整件作品的？
孔凡伟:那时正好是“大跃进”时期，应时代和政治的要求，特意塑造了一个“领头羊”的形象，组合起来就是:一只大而突出的“领头羊”，下面是母羊和小羊组成“跪奶之恩”，旁边是象征“友谊”和“爱情”的两只羊。这就是我和陈本宗两人主题的综合，再加上具有时代意义的领头羊。
南方都市报:你们的创作过程是怎样的？
孔凡伟:我们接了这个创作任务以后，马上就跑去华南农学院的畜牧场体验生活。那里养了很多羊，我们就在那里观察羊的体貌神情。因为那时候我们刚毕业，很少有机会接触这些动物，整个构思和创作过程都是在摸索中慢慢过来的。先是用泥巴做胚，因为泥巴好修改，然后再翻制成石膏定型，最后按照石膏的样子来打石头。挑选的位置就是越秀山头的木壳岗，石头从本地运来的，我们一共用了两百多块石头。当时广州的打石工人只会打平板的建材，而艺术雕塑需要立体打石。我只好亲自去北京，从北雕请来了优秀的打石师傅。
南方都市报:当时，朱光市长对于这件作品给予了很大的关注？
孔凡伟:是的。我们那时在广州雕塑工作室搞创作，就在越秀北路那边，市委宿舍就在那附近。朱光市长下班的时候经常要路过这边，还帮我们的创作出主意。他还为此写过诗来歌颂五羊。
南方都市报:《五羊群雕》建成之后，市民反响如何？
孔凡伟:应该是比较热烈的，在当时就有很多媒体争相报道，直到现在，作为广州的标志性雕塑，也是频繁出现在各个媒体上。就艺术技法而言，作为大型的市政工程，也没有听到什么批评的声音。但我们作为创作者，在那个政治异常特殊的年代里，作品创作出来以后就无权过问其命运了。所以后来的揭幕仪式也好，与之相关的种种活动也好，我们都没有参与。
南方都市报:近半个世纪过去了，现在回过头来看，你对当初的这件作品满意吗？
孔凡伟:大的结构还是满意的，因为我们做到了因地制宜。木壳岗是椭圆形的，这个地势地貌做其他形状的大型雕塑都不理想，正是这种簇拥式的构造体现得最好。不过当时有个考虑欠妥的地方就是只注意了美观效果，没有考虑广州的雷雨特别厉害，雕塑的避雷针没有伸到羊角，七十年代的一场雷电就把羊角震下来了。后来罗马尼亚总统来广州访问，正是要看《五羊群雕》，我和陈本宗急急忙忙用石膏补了个羊角，涂上颜色，就应付过去了，后来的复原工作也是我们做的。
解读·李公明(广州美术学院教授)
五羊石雕的历史叙事
立于越秀山的五羊石雕至今仍然是广州的标志性城雕，在国内城雕史上像这件作品那样获得艺术上的成功也是罕有的。在五羊石雕的背后有一些历史叙事能帮助我们思考它。五羊石雕的选址改变了传说中五羊仙人降临广州的地点，选择了一个视野开阔、可以俯瞰广州(当年的广州)的山头。在明代，已有所谓“羊城八景”之说，是指粤秀松涛、穗石洞天、番山云气、药洲春晓、琪林苏井、珠江晴澜、象山樵歌、荔湾渔唱，这些景点至今已经是前尘难觅。现在的五羊石雕的选址就是把粤秀松涛和穗石洞天结合在一起了。我尤其熟悉的是穗石洞天，它指的是在今惠福西路五仙观侧、坡山脚下的“仙人拇迹”，这里才是五羊仙人降临广州的真正福地。据传说，古有五仙人持穗骑羊降此地，仙人去而羊化为石，石上有拇迹，迹中有不竭的碧水。这块仙人偶然留下爪印的大石至今还在，但已落在一间小学校园的池水中。我就是在这里读小学的，学校很小，陷落在一片拥挤、迫狭的民居之中。几百年前，那里是有晨钟悠扬、有泉水淙淙的地方。多少年没有回我的母校了，不知现在是否还存在？仙迹池是否依然？
五羊石雕立在越秀山，50年代的“羊城新八景”中有一景就是“越秀远眺”。当年番禺城北门外三里地的山麓上有一座土台，赵佗在这里拜受汉高祖的诏书，这就是越王台。那时的南越王国曾俨然是中国南部与中原汉朝相对峙的一个独立国家:“东西万余里。乃乘黄屋左纛，称制，与中国侔”(《汉书·卷九十五》，师古曰“侔，等也”)。城市出现了，种植稻谷、蔬菜、瓜果，国营生产部门统一进行着有相当规模的造船、制陶、纺织、漆器、玉石雕、金银细工、玻璃制造等行业的生产。在都城和西江平原地区，已经有了稠密的人烟。从战争到和平、从蒙昧到文明、从闭锁到开放，广东在短短的一二百年间便赶上了中原文明的脚步，并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和开放的性格，这实在是天之所以厚岭南、历史之所以厚广东了。
往事越千年。1921年2月15日，广州市市政厅成立，标志着现代意义上的广州市正式建制。今天的广州人，还有谁知道这个日子么？胡汉民为五层楼所撰的对联是:“五岭北来，珠海最宜明月夜；层楼晚望，白云仍是汉时秋。”与毛泽东的“战士指看南粤”相比，这种悠然自得的心绪中是否也有几分无奈和自嘲？
采写:本报记者李怀宇实习生熊雅芳
总策划:陈朝华王来雨方旭东(特邀)
艺术主持:许钦松
艺术顾问:李公明王璜生杨小彦
图片资料提供:广东省美术家协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