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言非语
□刘原
自从我某日萌发了退隐山林卖田螺谋生的想法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躺在京城的床上思量，愈来愈觉得是安享晚年、强身健体的最佳选择。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天天
炒田螺，回家数铜板。
从事餐饮业，几乎是所有底层人士的首选。我当年在福建上大学时，听说那里的男人们千辛万苦、漂洋过海去美国，就是为了去餐馆里刷盘子，然后寄钱回来让父母妻儿住上洋楼。而他们的终极梦想，就是在唐人街开一家叫做“林记”或者“许记”的小馆子。
在东南沿海的街巷里，随处可见“X记”的招牌，我以为这是很没有想象力的，而且容易误读，譬如那店主若是姓“书”，挂一大招牌“书记卤大肠”，就有点亵渎领导的味道。起店名，那是一定要足够响亮的，十年后我回到南宁的中山路上开馆子，哪怕那小店再破烂敝落，也要起名叫“流氓原之肉蒲团食窟”，或是“天下老饕撑死暴尸之地”，这才叫气吞山河啊！
具体到技术操作的层面，馆子的室内装修需温暖、亲切、怀旧，摆缝纫机一台，挂破草鞋两双，厨师烧的是旧时的煤球，墙上张贴数幅困难时期的饿殍图片，您的眼泪是不是快要流下来了？耶，穿得衣不遮体的女服务员居然端上了当年用粮票都买不到的红烧肉和狮子头，你一定像看见了老妈——哦不，像看见了小蜜那样亲切和幸福，不吃多点，您对得起我吗？门口还围着一群黑瘦的乞丐，像前世的情人一样深情地望着你，您不多点几个菜慈善一下，对得起他们吗？这是良知的拷问啊！
但单从人文角度给食客上刑，毕竟效果有限。有了好店名之后，还要有好的菜名。有个哥们曾经说，他在重庆吃过一道菜，叫做“轰炸东京”，这菜流行于抗战时期，其内容是辣子炒红烧肉。笑谈渴饮匈奴血，那肉吃得是何等壮烈。作为一名新闻战线上的老油条，起标题恰好是我的长项。几年前，我曾做过一个标题叫“流浪猫咪狗娘养”，吓死一批道德老学究。将来，我要在广告牌上印上“柔嫩鳝片裸娘炒”，定能让无数淫虫竞折腰。
说起菜名，中国人是有无数经典菜名的，这些菜名凝聚着无数先贤的智慧。我们沿着先烈之路，一定能发掘出更多的经典菜式：“鲤鱼过黄河”，说的是蒸蛋上放一条鱼。沿着这个思维，我们可以做一个鱼片炖蛇汤，就叫“鱼龙混杂”。当然，你要是找几片破菜叶，放两条咸鱼，亦不妨叫做“鱼死网破”，为了突出“鱼死”的悲凉情境，你挑的咸鱼须有些臭味才好。把榴莲饼蘸着清汤吃，亦可叫“杨贵妃出浴”，因为贵妃同志是有狐臭的，正契合了榴莲的味道，香中有臭，臭中有香，那正是唐明皇同志心中的悲欣交集啊！
此外的稀奇名字就多去了。“乱棍打死猪八戒”是豆芽炒猪头肉；“火辣辣的吻”是辣椒炒猪唇；“绝代双骄”是炒青辣椒和红辣椒……这么说下去，起菜名简直是一种奇技淫巧了。但没有这种奇技淫巧，一个破落户文人的馆子，谁愿意来上？
(插图：李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