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
拿到《银说话》这本书的时候，一下子被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所吸引。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天是那样低，红马白帐篷成了小小的点缀，却又那样恰到好处。是了，除了大草原，除了草原人鲍尔吉·原野，还会有谁呢？
鲍尔吉·原野，是位草原作家。在我们看来是蒙族姓氏的鲍尔吉于《元朝秘史》的汉译本中是赫赫有名的“孛儿只斤”，是皇族的国姓。最初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忘了是在忙什么，随口问道，是外国人吧？还带个隔点呢。别人告诉我说，不是外国人，是同胞，蒙古族的。于是开始关注他的文字。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这句话本出自庄子的《知北游》。接触鲍尔吉·原野的作品，这句话印象最深，这种淡然无极的朴素大美让我一下子沉浸其间，着了迷。
找了个空闲，细细品味这本蓝封皮的书，看着满目的云朵，所有的杂念抛诸九霄云外。银说话，谁在说话？是胡四台，是胡四台的白天和夜晚，是饮马用的湛青的石槽子，是蒙家清晨的餐桌：热乎乎的炒米、奶茶、玉米饼子。在阳光的碎片里，我看到了堂兄骑马远走，美丽的大白马竖起耳朵，睫毛下亮晶晶的皮毛子忽闪忽闪，风吹过，钻天杨哗哗作响，露出了叶子背面的浅灰。谁家的窗子下骤然响起了孩子的尖叫，原来是那个顽皮的家伙又被妈妈抓住，在杀猪一样地洗脸。
我大笑起来，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童年：儿时的家长天威难测，谁没有杀猪一样地嚎叫过，嚎过后仍然难逃被那双大手拎起来的命运：走，洗脸去！
笑过之后，不同的滋味涌上心头———当我从火车、乡居、小羊羔走进记忆的苑囿，看到巴甘的蝴蝶、雪地的篝火，还有那慈祥的老父，平静的心湖已然起了阵阵涟漪，更仿佛一枚镊子拨响了人心底尘封依旧的琴弦。这篇篇小文竟是这样亲切、生动。它时而豪爽不羁，抑或泪流成河，不经意间又会打诨插科，令人心生喟叹以及油然的感伤。
如果说，好的作品应该具备洞察力，发掘出与人类世界息息相关的美好与苦难，那么，这部散文集一定是做到了。鲍尔吉用他那淡若浮云的简洁线条勾活了他所膜拜的原野，人们从中能够真切地感受到那从草原一路吹来的万里长风。如我者，更是滋生逃离城市的念头。
———多少次，生活在城市中的人们，鬼打墙一样地不停迷失自己，令自己迷失。不识春风拂面，有的是钢筋森林，小鸟无处下落的灰色城堡；有的是十一月的肖邦，R&B尽情地吟唱。不知多久，没有认认真真地呼吸一下那清新的空气了，我确实真的很久没有这样做了，满心满脑子的所谓疲惫带走了心底那一抹本就不浓厚的绿意。这短小的美文集，点中了我的死穴。
合上书，我品味着河流、山川、牧区、草场，宛如在回顾一幅幅写意山水画。时而定格在巴特尔家的菜园里，时而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下午四点就不再玩耍的小羊羔：云朵一样的身子，嘴巴粉红，兀自立在矮墙上“咩咩”地叫妈妈。鲍尔吉曾说过，当山川、河流、草地和花朵动物组成景色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雄浑、秀美、清幽、苍凉等词汇所代表的意境都被占尽了。我深信之，至少，在鲍尔吉的笔下，这一切都在实现。
银说话
鲍尔吉·原野著/新世界出版社
2006年3月1版/24.00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