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 泺
今天是7月27日。
30年前，我还在泰安地区农村插队。30年前的7月27日夜里(准确地说，27日到28日凌晨)，蚊帐里的我带着一身汗味，像猪一样睡着了。隐隐约约地，好像听到“二书记(老乡
私下对大队副书记的称呼)”从大队广播喇叭里发出的声音，说是地震了，让大家起床，注意防震。
白天干了一天活，知青们累极了，个个睡得死。听到喇叭叫，大家还是迷迷糊糊，似醒非醒，躺在床上，没有一个人爬起来。一会工夫，连刚才是不是二书记的声音，喇叭到底响没响，也怀疑起来。地震了？怎么没觉出来呢？可能是做梦。况且，现在喇叭也不响了。地震？地震又怎么样？管他娘的，睡觉！就这样，一屋人又懵懵懂懂睡去。
人在困极累极的时候，往往把舒服的要求作为最大的行为趋向，拒绝相信真理，拒绝相信事实，宁愿跟着舒服的感觉走。后来，看《彭德怀自述》时，记得书中有这样一段记述，大意是一场残酷的战斗下来，战士们又走了好长的路，人困马乏，部队到达一个地方后，彭的副手滕代远认为敌人不会过来了，不打算派出哨兵或执勤部队警戒，而彭德怀坚持派出。当夜，敌人果然偷袭过来，多亏红军有所防范，不然损失可就大了。当时，书看到这里，我立马想起唐山地震晚上，我们宁可信其无，不愿信其有的心理。
震后不久，我回到济南的家呆了一段。在火车站和长途汽车站，市民们不时看到唐山伤员出现在济南了。伤员们或拄着拐，或用纱布吊着胳膊，他们有的被转运别处，有的留在济南治疗。尽管如此，唐山地震到底是何惨状，除了亲临现场的人员，大家都是不清楚的。直到1980年代，钱钢写的报告文学《唐山大地震》问世之后，借助于作家的文字，我们才从心里拼接出各自的唐山地震的惨状图。可是，24万人死亡、16万人重伤的大地震，是任何人用想象无法拼接的，即使是亲历者，看到的也仅仅是视力所及的局部。
也就是从这天起，中国人开始住起了用竹竿、木头搭起的防震棚。直到1976年9月9日，毛泽东去世，相当多的中国人是在防震棚里度过的。因为有点木工手艺，打这以后的一段时间，曾帮助亲戚朋友搭了不少防震棚。城市里的大院子里，都成了防震棚的天下。防震棚大小不一，用材各异，七七八八，小孩们在里面钻来钻去，可有了玩的地方。他们哪里知道背后又有多少生命的代价、肉体的折磨和心灵的创伤呢？
在特定年代里，唐山大地震后，中国曾拒绝一切外援，坚持自力更生。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口号就是那时叫响的。1976年，唐山地震，领袖辞世，天灾连着人祸，直到“四人帮”下台，中国人才总算长出一口气。又过了两年多，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中国人挥别历史，走进改革开放的大时代。
写于2006年7月27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