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晓虹
《向日葵》是第六代导演张杨的“父子三部曲”的最新力作。在这部自传性质的影片中，张杨抒写成长记忆，流露出对生活的理解，承袭了他一贯的美学追求：以家庭为窗口，透视社会，尤其是普通人的平凡生活；以丰厚的细节捕捉细腻情感与表达独特体验，带有纪实色彩。尽管与《青红》、《孔雀》等影片同属“怀旧”范畴，但作为作者电影追求个人
的诉求，《向日葵》在表达幅度与指向方面更带有集体烙印。它以一家普通人的平凡生活折射时代的变化，浓缩年轻人的成长体验，把镜头对准了百姓的柴米油盐等平常事以及普通人家都会遇到的父子等家庭关系，因此牵引出观众的回忆和情感。如果说，《青红》苦涩青春中带有残酷意味，《孔雀》悲剧故事中拥有理想诗情的色彩，影片《向日葵》洋溢的则是平实生活中的一份温情，记录了普通家庭孩子成长历程的喜怒哀乐。张杨试图以小见大，打造“时代史诗”的想法，部分程度上消解了影片的情感指归，“大时代”这一层面的观照有些刻意又略显疲态，不过好在他不矫情，只是从自己最熟悉的生活库存中去找寻想法，抒写自己反复咀嚼过的体验，从而使得本片内蕴绵长，尤为出彩的是情节叙事的张力和生活化的影像之统一。
影片以三段体构成，对童年、青少年和成年时期做了横切，每一个段落中都蕴集了父子之间较为激烈的冲突，而贯穿始终的是学画画这一主线。在父亲的眼中子承父业是天经地义的，他希望儿子能取得成功，以弥补自己因时代的原因未达成的艺术夙愿。由于并不科学的教育方式，牵引出有涉于兴趣爱好、青涩恋情、未来发展、生子等问题与矛盾，两代人在思想上、感情上有碰撞，有对抗，这种纠葛难以甩开，难以化解，直至儿子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后，对于父亲的方式有了进一步的体悟，彼此之间有了更近更深的理解。尽管有着血浓于水的亲情，只因父亲的粗暴和儿子的倔强，彼此关系似乎总难以调和，难以亲近，其实彼此把对对方最深的爱埋藏在心底，只是未曾察觉或是未找到合适的表达方式，甚至不愿意承认罢了。影片中有这样几处细节：在河边树林中小睡醒来的小向阳发现爸爸不见后，哭喊着叫出了第一声“爸”，而父亲躲在树后难以言表的激动；父子在冰上追跑较劲，父亲陷入了冰窟窿时，青年向阳把手伸向这个令自己爱恨交加、无可奈何的父亲；父亲出走后，成年向阳在抽屉中发现自己从小的习作一直被父亲默默收藏着……这样内在的情感冲突比外在父子之间的言语冲撞更为激烈、更为令人动容，我们观众从中也能找到在自己生活中、成长经历中似曾相识的感觉，一种难以用言辞表述的感情。
影片从日常生活的角度来追述父子关系，张杨通过质朴简单、生活化的影像，将平缓悠悠的岁月、日积月累的情感细腻地加以了表现。镜头对准了民居废墟，始终聚焦的是生活场景，电影离我们现实生活这么近，影像尤为朴素，而其具有的那种生活质感使对人生刻骨的体验得以外化。影片以钢琴伴奏追求安静悠扬的氛围，以细节慢慢铺垫，总体上说特别契合此片力图凸显的丰盈繁复的情感，只是影片的独白在某种程度上消解了颇为丰厚的内蕴，因为作为一部带有思考意味的电影，对人，对生活，对人生，我们可以生发更多元的领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