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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年，影片终见阳光，其中渗透出的情感仍令人窒息：每一个吐字，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微笑或者流泪都深触人心
★ 文／张江南
《赵先生》讲述的是一个男人与三个女人的故事，与讲述一个女人和三个男人故事的《有话好好说》是姐妹篇，同样出自编剧述平之手，本来都是张艺谋要拍的。吕乐作为摄影师参与《有》片拍摄之后，向同学兼朋友张艺谋买下了这个故事的版权，拍出了自己的处女作，并一举拿下瑞士洛迦诺电影节的金豹奖。
《赵先生》的故事很中国。片中男主人公赵教授中年出轨，夹在发妻与学生情人之间，随后却因车祸瘫痪坐上轮椅，两女人从此交好并“共侍一夫”，但那一刻赵先生脑子里想的竟是第三个女人。妻子不如情人，情人不如一夜未了情的女子——影片基本可以概括为这两句话。
这部电影完成于1998年，却由于婚外情主题一直被禁映，直至今日才发行正版影碟。
故事中关于两性关系、婚姻等的探讨即便在今天来看，依然不落伍。男人以少占多，在妻子、情人、情人外的情人、梦中情人的女性阵营里游弋翻转，似有无穷之境；但当代女性已不再是《大红灯笼高高挂》里虚席以待的性奴，她们在两性关系中已具主动性。在婚姻和婚外恋的合围之下，赵先生疲惫不已，试图逃逸。于是，另一个年轻女子以陌生感和隐约闪烁的情焰把他从两性耳鬓厮磨的疲软中拯救出来，没有实施与完成的情欲最终燃亮了他的生命，笑容凝固，如同定格般永恒。赵先生将在幻想中永远沉沦下去，万劫不复。
此前吕乐已担任过张艺谋的《活着》《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有话好好说》，黄蜀芹的《画魂》等片的摄影师。特别是《摇》片，以其丰富的色彩、独具创意的镜头设计营造出一种富有神秘感的视觉格调，拿到了戛纳电影节的技术大奖，并获得奥斯卡最佳摄影提名。
但《赵先生》的影像风格与吕乐过去拍过的影片大相径庭。
早已厌倦将“把画面拍美”作为摄影师工作标准的吕乐，在视觉上选择了“对第五代同门的叛逃”，他采取了简约直接的写实风格。大量的室内场景，无半点格调可言的色彩，冷漠、晦暗到让人难以耐着性子坚持到最后，只有在表现欲望时，才采取了渐暖色调。这种处理隐喻着国人乏味、缺少色彩和个性的生活。在封闭、狭小的空间里，镜头的设置很明显地把罪责压在了一直维护自己的赵先生身上，相当不错地强化了其窘境。
而完全即兴的表演方式，更是彻底摆脱了中国电影向来内敛、沉寂的表演模式，片中所有人物都带来了全新的演出感觉。导演在对话上没有具体要求，而是让演员自由发挥；为了力求表演的真实自然，影片对于现实方言的使用在当时的中国电影中也是少见的。出演赵先生的施京明，扮演情人的非职业演员陈怡楠，饰演妻子的张芝华与饰演无名女人的蒋雯丽，都表现出前所未有的高水准，可以作为专业院校的表演课教材。
赵先生躺在医院里的那组镜头全部是主观镜头。这是影片惟一一次呈现出不同的拍摄风格，给人造成这样一种感觉——只有在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发现了生活的意义。当然，影片确实也由此向观众从没有期待过的另一个方向生长。电影余下的部分就像一面清晨的镜子，当你面对它刷牙、梳头、刮胡子时，会对未经修饰，但却真实的自己无比的憎恨。这种在叙事结构上敢于引领观众思路的实验性做法，在当时的中国影坛绝对是个创举。
时隔多年，影片终见阳光，其中渗透出的情感仍令人窒息：每一个吐字，每一个神态，每一个微笑或者流泪都是深触人心的。《赵先生》可以当之无愧地列入有史以来中国最好的电影名单里。更重要的是，追求浪漫、自由生活的吕乐，终于实践了拍摄中国版《感官世界》的理想，而这应该是多数中国导演只能想却不能，或没有做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