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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潮从高潮迭现处开始

http://ent.sina.com.cn 2006年08月25日10:11 南方都市报

  86’诗展20周年回顾

  □陈东东

  “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群大展”可算是那场诗歌青年运动里一个高潮迭现的场面。不过,退潮正是从高潮迭现处开始的。

  1986年10月10日,那天是我的25岁生日,我收到诗人孟浪的来信,其中附有北京诗人贝岭的一纸短简(那时他在深圳大学教书):“《深圳青年报》推出了洋洋大观的诗歌大展,你们可以看一下,在月底。”孟浪在信的结尾处则说:“《深圳青年报》九月三十日刊了个诗展初目,闹哄哄的。”

  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孟浪来了。他家住在上海宝山,长江入海口附近,从那里到上海市区,就二十年前的交通状况,大概要花三四个小时。到我家时已是傍晚,孟浪赶紧从双肩背包里拿出一叠报纸,展开让我看由《深圳青年报》和《诗歌报》举办的“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群大展”。我惊异地发现自己被印在“海上诗群”的名下——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有一个带宣言的“海上诗群”,而我居然是其中的一员……

  我现在还记得那个黄昏孟浪走进我家所在的弄堂的样子:披肩长发,大胡子,仿特种兵制服的“兰博衫”和大头皮鞋,孟浪迈出的步伐比他的诗句还要坚定、快捷、铿锵。一个正端着簸箕往弄堂口去倒垃圾的老太婆完全被孟浪给吓住了,她收拢脚步站在原地,簸箕举到胸前,两眼迷惘地追随着孟浪,直到他拐进了弄堂底里的门洞。我当时就站在门洞上方的一扇窗前,心想我所见的这个画面,倒是可以用作诗歌青年运动的海报。

  当时的现状,当时的孟浪

  正有一场也许如火如荼展开的诗歌青年运动,是孟浪传达给我的看法。这是“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群大展”之前的情形,新出现的诗歌青年运动中的诗人都还处在一种地下状态。那是一些倡导回到本来面目的自身,直到回到一次性的身体本身的诗人,那还是一些企图回到前文化和非文化世界的诗人,那也是一些想要让诗歌仅仅在鲜活和被无数张嘴说滥了的口语层面上发生(发声)的诗人,他们的运动方式和存在形态,是一连串的联络、串通、聚会,是假想和实际的诗歌江湖,是一些小恩怨和几次小狂欢,是相互交换着读来读去的诗歌……上海、北京、四川和江浙汇集了比较多的诗人,出现了“海上”、“圆明园”、“他们”、“非非”、“莽汉”、“大学生诗派”等等诗群名目,不久被统摄在了“第三代”的名下。

  当初的许多具体事件和人物,差不多都是由孟浪告知给我的。这使得我后来常常把那时候的孟浪设想成这一诗歌青年运动的形象大使或吉祥物。而孟浪也的确非常热情地投入到他所说的这一运动之中,在其中做着许多他所谓的“公益事务”——花半天时间长途将几份“诗歌大展”的报纸递送过来,即是“公益事务”之一种吧——他周游各处会见诗人,穿针引线让许多诗人互相取得联系,见面,交谈,他组织各种活动,编辑各种诗选和诗刊,不断写信或用别的方式报道各类诗歌动态……从他的那只双肩背包里,变出过《实验》、《MN》、《同代》、《中国当代青年诗75首》、《他们》、《现代诗交流资料》、《莽汉》、《诗经》、《海上》、《大陆》、《大学生诗报》、《红土》、《非非》、《十种感觉》、《撒娇》、《北回归线》、《汉诗》等各种民间诗歌读物。设想起来,每一种这样的读物得以流传到孟浪手上,再由孟浪递送给像我这样的喜欢站在自家窗前,看各路朋友来去的诗人,或如孟浪那样的全力投身于诗歌青年运动的诗人兼活动家,起作用的一定远不止一个孟浪,而在每一种诗歌读物后面,都集结着一群诗人,其中又会有不止一个孟浪,且这些诗歌读物的面世,也会造就出一些孟浪吧……

  只是一次大规模的诗歌行为

  诗歌青年运动差不多形成了一派地火。尽管如《中国》这样的文学刊物开始择要发表其中一些诗人的作品,但当时的形势,连算是被半推半就地地上化了的朦胧诗人,也还是难以正常发表作品和公开表达其思想观念,更年轻的诗歌青年运动中的诗人们则还可能没机会。压抑带来的窒息感,不能不让诗人们时有夺(话语)权的冲动而欲爆发。所以,《深圳青年报》和《诗歌报》举办的“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群大展”,及时地为诗歌青年运动提供了一个喷射的机会。

  这实在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并且,看上去,参与到大展之中也像是参与到了历史的创造之中。这甚至促使青年诗歌运动中一些一时还未“组织起来”的诗人也赶紧“组织起来”了,因为要想加入“诗群大展”,你就至少得打出个不管什么样的诗歌流派旗号来。那天晚上孟浪走后,我在灯下翻看刊有“诗群大展”的报纸,阅读时的开心程度,可能跟现在有人读那些八卦娱乐小报时的开心程度不相上下——除了一些早就听说的诗派诗群,像“三脚猫”、“四方盒子”,还有什么“无派”之类的名头,看了让我发噱不已。你能想象,为了在报纸的大展上一露头角,当时的有些诗歌小青年花费了多少聪明才智。

  那时候,有一部解禁后重新公映的电影《大浪淘沙》,其中一场戏是几个逃到武汉的土豪讲起1920年代发生在湖南的农民运动,大声抱怨说:“糟得很!”要是当时有几个像被大踏步走进弄堂的孟浪吓住了的倒垃圾的老太婆那样的诗界人物也在读着“诗群大展”,大概不会像我那般开心,而要大声抱怨说:“糟得很!”了吧。会有这样的想象,大概因为我的确把诗歌青年运动跟那场农民运动作了不恰当的类比。至少在那天晚上,我觉得,《深圳青年报》和《诗歌报》排得满满的“诗歌大展”上,各个流派分得的一块块挤在一起不留缝隙的版面,太像是一次土改后的瓜分结果了。几年后我听说四川创刊一种叫《红旗》的民间诗刊,扉页上印两句诗:“收拾金瓯一片,分田分地真忙”,不禁哂然。

  在呈示那场青年诗歌运动的当时状况方面,我认为“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群大展”做得极为成功。它喷射出那么多由宣言支撑起门面的五花八门的所谓流派,正好真实地映现了诗歌青年运动趋于迷乱和令人晕眩的一面。牛汉先生在当年的《中国》杂志一篇“读稿随想”里说:“今天这一代新诗人,不是十个、八个、几十个,而是成百上千的奔涌进了坑坑洼洼的诗歌领域,即使头脑迟钝的人也会承认这是我国新诗有史以来最为壮观的势态。”“诗群大展”便让人们检阅了当时现代诗那“最空前的数量繁荣”。但是,在分得的土地上种下的东西其实还不多,收获更是还不知从何谈起。“诗群大展”仅仅是一次大规模的诗歌行为,在这一群情激昂纷纷“组织起来”的诗歌行为里,真正意义上的诗歌文本却告缺失。1986年宣言纷飞的“诗歌大展”,其实也宣言了作为一种艺术方式的现代汉诗的失范和无序。

  “中国诗坛1986现代诗群大展”可算是那场诗歌青年运动里一个高潮迭现的场面。不过,退潮正是从高潮迭现处开始的,那次“诗群大展”的意义并不在于成果展示,而在于问题的呈现,它实际上是1980年代那场诗歌青年运动的一个结束仪式——尽管那种运动的激情,后来还会来那么点儿回光返照。

  ◎陈东东,诗人,现居上海。

  图:

  插图:李亮

爱问(iAsk.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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