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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哥放羊

http://ent.sina.com.cn 2006年08月31日12:16 黑龙江日报

  王忠范

  五哥天天放牧着羊,把羊群放大了,也放牧出了富日子。羊天天放牧着五哥,把五哥放牧得两鬓斑白了。人和人总在一起会心灵相通的,人和羊一生一世地相伴,自然熟悉亲近、难舍难分了。

  与我同姓的本家五哥,高中毕业回乡后就当了羊倌,放羊放了十几年,跟羊建立了很深的感情,连走路都迈着羊步子。实行生产责任制时,蔫了巴登的五哥因为舍不得他放过的羊,就毫没犹豫地把生产队的这群羊承包了,那时他40岁刚刚出头。五哥拿出家里全部的积蓄,建造了一座像大房子一样的羊栏,墙是用青石块垒的,棚盖苫着三棱草,宽敞明亮,四面透光。五哥跟五嫂说羊喜欢干净、干爽和暖和,住这样的圈舍一定感到很幸福很满足。每每夜里起来上厕所时,五哥总要来羊栏瞅瞅看看,好像生怕羊睡不好觉似的。然后扬几筐豆皮子,放一些碎草,撒点盐,这可能是羊的“夜餐”。五哥转身离开时,还要吹几声口哨,也许只有羊们能听懂他的意思。

  那时我在家写

长篇小说,写不动时就跟五哥去放羊。五哥恋酒,爱说顺口溜,跟他在一起特有趣。出牧时,五哥摇着牧鞭甩出一串响亮的鞭花,羊们就像雪浪花似的涌泻出来,咩咩咩地一起欢叫。头羊在羊群的前面领路,五哥戴着赵本山的那种帽子,脚穿胶鞋,身上挎个小酒壶,手里拎着棉布坐垫,在后头不紧不慢地围群催阵。这时五哥最开心了,迈着轻快的小碎步,有滋有味地哼唱流传半个中国的那首《五哥放羊》的小调:“正月里来正月正,正月十五挂红灯……”那样子真挺逗的。过村街时,五哥不时跟人打招呼,还要打几声响鞭,我猜他是在表达和显示什么。

  羊喜欢爬高,喜欢吃矮草,所以五哥总是在平坦的山坡上放羊。绿茵茵的山草之间,夹杂着五颜六色的野花,一缕缕清香扑鼻而来,景致真美。五哥轰开羊群,满天星地放牧,让羊自由而随意地吃草。我问他:这样散放太随便,一旦吃了走马芹、狼毒咋办?他说没关系,别看这两种草有毒,还很香,但羊们都认识,从来不吃。他指着他的羊笑了,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它们都是机灵鬼呀!”羊们撒着欢吃草,有时相互间顶头或者撞身玩,都很快活。五哥擎起鞭子,不时喊道:聚聚(别离群)哟、爬爬(往前走)呀、窝窝(停下)吧……他的这些只有羊才能听懂的话,被山风刮来刮去。而羊也不时地瞅瞅他,咩咩咩地叫几声,如答话,似回应,缠缠绵绵,筋筋道道。在美丽的大自然里,看到人与羊这种亲切的交流,实在叫人感动不已。五哥告诉我,羊温顺,听话,很少单独离群,爱聚堆,像人。他说,别看羊不会说话,可它们会用动作表达:饿了,就刨蹄;饱了,趴下闭上眼睛;累了,耷拉绒嘟嘟的耳朵;急了,立角往前顶。

  大半天过去了,羊们都饱了,老老实实地趴进草棵里,像数不清的白莲花盛开在沃野绿茵之间。五哥坐在他的布垫上,笑眯眯地看羊倒嚼,简直入神了。这个时候,五哥又情不自禁地唱起《五哥放羊》:“六月里来二十三,五哥放羊在草滩……”几只小羊羔跑过来,分别找到自己的羊妈妈,撒娇跪食母乳,小眼珠骨骨碌碌转动,刷子般的短尾巴轻轻摇动,而那吮吸的声音很动听。这些小家伙吃饱了,就爬到羊妈妈的身上舐羊妈妈的绒毛,又用小蹄子给羊妈妈蹭痒痒,个个都是孝顺的好孩子。五哥不让我惊动它们,说小羊羔跟羊妈妈亲热起来就没完没了。他还说,小羊羔一旦走丢了找不到羊妈妈时,那撕心裂肺的啼叫声很惨烈,会让人掉泪的。如果羊妈妈发现小羊羔不见了,也会不停地呼唤,四下寻找,急得连一口草都不吃。羊的天性一点不比人差。

  傍午时分,天突然阴了下来,风也呼呼地刮。五哥仰头望望天空,说有雷阵雨,便让我帮他把羊群赶进了山窝。五哥把鞭杆插立起来,上头拴系长长的红布条。这标志性的红布条羊们都认识,它们围在长鞭的四周,前呼后拥地聚堆。雷鸣电闪过后,下雨了,很大很急,羊群一阵骚动,但没炸群。五哥顶风冒雨绕群奔走,喝叫着一遍遍地圈群,双脚在泥泞里哧哧溜溜的。他的衣服淋透了,脸上的汗水和雨水流在一起,水滤滤的。可他一步没停,尽管累得气喘吁吁了。我知道,五哥为了他的羊是不顾一切的。去年深冬的一天,突降暴风雪,牧场辣号号地寒冷。五哥把羊群赶回家时,脸和鼻子都结满了冰粒,手指冻得像小胡萝卜都不好使了。五嫂用力解开他的皮袄,里面是一只新出生的小羊羔。五嫂心疼地埋怨:“为了羊你把命都能豁上。”

  雨过天晴,花、草和阳光都格外地新鲜,充满了生机和灵气。五哥摇摇鞭子,羊们就散开了,漫山遍野地吃草,欢欢实实,惹人喜爱。五哥脱下湿衣服,光着膀子亮开嗓门喊山,那又狂又猛又野的声音缭绕不绝,把他一腔的激情表达得淋漓尽致。我和五哥坐在一棵苍翠欲滴的树下,把小酒壶放在青石板上,就着纸烟和他的顺口溜喝酒。五哥抿了几口酒就满脸通红了,他眯缝着眼睛瞅着我,乐颠颠地念起了顺口溜:喝点小酒赶羊走,咱的日子有奔头……

  这年秋天,秋羔丰收,大羊的秋膘也抓得好,五哥心里喜滋滋的,连眉毛上都挑着笑了。可村干部又来抓羊,说招待县里的什么领导。五哥挡在羊栏前,腰板挺得奔直:“除非村里把原来拖欠的1万元羊款还上,不然的话就是一根羊毛你也拿不去!”村干部碰了一鼻子灰,恼羞成怒,扬言要缩减五哥的饲料地。绵羊一般的五哥急眼了,他喝了不少酒,架着酒力去村干部家说理时,竟然砸碎了人家窗台下的大酱缸。村干部抓起电话,要让乡派出所来抓人。这时我赶到了,多方说和,才平息了风波。五哥给村干部道歉后,村里保证年终时把羊款一次性结清。五哥问饲料地咋办,村干部说那是气头上的话,谁敢缩减老百姓的土地呀。五哥跟我一起往回走时,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老弟,放羊人怎么还能有这么多不顺心的事呀?还不如羊了什么都不用想。”我刚要安慰他几句他却禁不住笑出声来:“多亏吵了这一架,否则的话那羊款不知道哪个猴年马月才能还呢。”

  几年后,我要搬家进城了。临行前,我又一次跟他去放羊,在绿坡上听五哥“春风刮,草发芽,羊儿吃饱了,满山咩咩咩”的顺口溜。我说五哥你也是一大把的年纪了,就进城享几天清福吧。他冲我挤弄一下眼睛:“你说我能离开我的这些羊吗?”五哥站在那里,学了几声羊叫,和他的羊群融为一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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