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情人生
代克仁
我把爸从乡下接到城里住，爸很高兴。
不料才住了三天，爸脸上的笑没了。爸说，你看有没有啥事儿我能做的？我说，爸您操劳了一辈子，现在就好好享清福吧。爸说，每天像做客似的，不自在呢，感觉不像是在自个儿家里。过了一会儿，爸又说，我的衣服总该让我自个儿洗吧。妻笑了，算是默许。
眨眼一个月过去，爸显得坐立不安，把我拉进他的房间说，你和你媳妇能有这份孝心，爸已知足了，你还是让我回乡下去住吧。我说，爸，你回不去了。爸一愣，问：为啥？我说，我已替您把老屋给卖了。爸一声叹息，流泪了。良久，爸说，你看能不能给我找份事儿做？不做事我这身子骨就感觉发酸，再闲下去，非闲出病来不可。我说，爸，你别整天在屋里头闷着呀，你可以下楼到小区里转转，活动活动。爸沉默不语。
一个双休日的中午，吃午饭时，爸突然失踪了。我和妻直等到饭菜都凉了，也不见爸回来。爸平时很少出门，该不是迷路了吧？
我在小区里找了一圈，也没见着爸的影儿。妻一个劲儿地埋怨我，早知爸是享不了福的人，当初就不该卖了老屋。妻要打电话报警。我说再等等，咱爸不是那种容易犯迷糊的人。
正当我们焦急万分时，爸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一条脏兮兮的编织袋，似乎沉甸甸的。爸，你上哪儿去了？招呼也不打，真急死人了。爸朝我们憨憨地笑，像做错事的孩子，迅速溜向阳台。我和妻绷着脸也去了阳台，想看看爸究竟在鼓捣什么名堂。
爸从花架上搬下一个大花盆，从那脏兮兮的袋子里倒出了泥土，又用小铲子仔细地在花盆翻着，挑出小石子和杂草根。接着爸进了房间，出来时手捧一条湿毛巾，我惊奇看见，毛巾上有三粒发了芽的谷子。我问：爸，哪来的谷子？爸嘿嘿笑着说，我洗衣服时，在衣服口袋的角落里发现的，这几天，我一直把它们用湿毛巾包着捂在胸口上，你看，都发芽了呢！爸的眼中闪着异彩。
妻好奇地看着爸，说，想不到爸还蛮有情趣呢！我说，这不是情趣，是爸的本色。
爸每天都去阳台上看他的水稻，看它们拔节，看它们扬花，看它们吐穗。爸看那三株水稻的神情，仿佛是在看一片绿油油的稻田……
(本版插图康永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