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朱红军
9月19日，常州，前后北岸。
这一天，引发多方关注，甚至惊动国家文物局的常州前后北岸改造工程，在争议甫定中重启步伐。作为苏东坡终老地藤花旧馆的一部分的73号老屋，其主人在数小时内被强行
驱逐，精美的砖雕门楼也一夜消失。
3天前，天宁区法院有关领导亲自登门发布最后通牒。老屋主人马梅芳迎头堵上一句：“哪条法律规定我们要从自己的房子里搬出去？”
数月来，她所在的前后北岸历史街区的命运，牵动着全国数不清的文物专家和文物爱好者的心，以中国文物报和南方周末为代表的十数家媒体报道：常州文脉面临生死困局。报道被马梅芳张贴在家门一侧，她曾指望它们是保护符……
9月18日下午，本报记者在现场碰到数位常州文物的民间保护者，他们在给老屋做着最后的留影和记录，他们叹息：“被拆，是宿命？”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夜晚，夜里11点，记者接到电话，电话那端是马梅芳带着哭腔的声音：明天要拆了……
9月19日。
中午12点，常州延陵西路，不少于11辆警车齐集前后北岸，蓝色简易围墙被推倒，至少40名警察、法院工作人员、城管执法人员，踩着遍地的瓦砾，向着73号的清代门楼逼近。
12点15分，执法队伍齐集完毕，灭火器、警戒线等工具被依次从警车上取下。
一辆120救护车缓缓停在最近的出口，悄然待命。
警察以盾牌划出一片隔离区域，新华社记者被请到110警车上，被数次勒令出示证件。一位中年男子在现场指挥，阻止陌生人拍照。
砖雕门楼的院门，两脚猛踹后，洞开了。远远能看见白色的灭火干粉四散。
片刻，凄厉的嚎啕声中，有警察揣着塑料水壶冲出来。后来记者得知，里面有汽油，主人曾想同归于尽。
几分钟后，年过花甲的马梅芳被两名执法人员抬出来。
老人试图挣扎，哭天抢地，晕厥过去。
在110警车上逗留片刻，她又被抬进120救护车，呼啸而去。
老人的儿媳被带进警车。她蹲在车里打电话四处求援。
老屋内的物件，被逐一搬上几辆标有“青山搬家公司”的卡车。一尊铜制的关公塑像上蒙着旧床单。门侧上，曾经的“保护符”和抗议书，被工作人员极有耐心地撕剥。
90分钟后，执法结束，建筑工人开始上屋顶，揭瓦推墙。
第二天一大早，记者再到现场，老房子的门楼不知去向。
24小时后，国家文物局工作组来了。马梅芳还在医院，儿媳在拆迁现场对工作组说，“你们来晚了，门楼抢在你们来之前已经拆掉了。”
整个强拆过程，常州市文物管理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吕耀明没出现。他说，自己当时正在医院，喉咙生病，不能说话。
第二天，吕耀明陪同国家文物局工作组进驻现场，面对居民的指责，他独自走到边上，一言不发。
作为责无旁贷的文物保护者，吕耀明至少没有反对强迁，他说：“强制搬迁是依照完善的法律程序进行的。”———从申报到批复，到法院干预，到判决，再到实施强迁，处处有文件。
按照国家相关条例，拆迁前必须召开相应的听证会，包括吕耀明在内的诸多前后北岸居民，均表示并未参加过类似的会议。
颁布并执行搬迁令的天宁区法院，拒绝了本报记者进一步了解程序的要求。
对73号的定性，吕耀明选择了含糊的表达———“有一定历史价值的老建筑”。
吕耀明竭力强调统一规划修缮的好处。他说，部分人的不合作正困扰着这个计划，“许多文保单位的产权所有者不合作，工程一停就是三五年。”
他说，市政府正与省里有关职能部门协调，希望能及时制定相关法规，以帮助地方针对性地解决类似困难。
73号人去楼空。至于门楼，吕耀明说：“我们收起来了。”他希望将来能找到地方重新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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