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众生
曾奕渊
姨妈在深圳做“走鬼”已经两年多了。
自从小儿子考上大学，姨妈便南下深圳，打算找份活儿干。可谁会要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做工呢？在街头流落半个月之后，姨妈无意间发现“走鬼”生意挺红火的，本钱不多利润不少，就毫不犹豫地加入了他们的行列。
姨妈非常敬业，每天早出晚归，推着流动水果摊奔忙于熙熙攘攘的街头，这显然是给繁忙的交通添堵。但姨妈说这是方便群众，省得他们买斤水果都要大老远地跑市场，而且还经济实惠。人气旺生意就旺，姨妈无非是想多挣点钱供儿子上学。不过赚钱多的地方风险也大，人群拥挤的街头非常不便于逃跑，只要城管一出现，姨妈就上天乏术、入地无门，结果总是血本无归。最倒霉的时候，她在一周之内损失了两辆板车。
每当被城管包围时，姨妈要做的第一件事是抓起秤杆往外跑，别的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因为所谓的血本无归，其实也就一辆破板车和上面的几十斤水果，顶多值两三百块钱，生意好的时候两三天就可以赚回来，姨妈并不很在乎。但那杆秤可不是普通的秤，秤杆是空心的，里头灌了水银——姨妈成功的秘诀全在这里了。当衣着朴素的大爷大妈帮衬生意时，姨妈拿秤尾往下敲敲，水银滚到秤尾，保证斤两十足。当时髦光鲜的帅哥靓女光顾时，姨妈拿秤头往下敲敲，就成了八两秤。姨妈靠着这个宝贝在江湖上混了两年，居然没闹出什么乱子，而且她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照她的话说，“反正现在年轻人阔绰，不在乎这点钱，就当捐款给我儿子读书算了。”如此这般，姨妈的日子逐渐滋润起来，不但能独立缴付儿子的学费和生活费，还略有盈余，隔三岔五地往家里寄衣物。
但最近姨妈的生意清淡了许多，因为深圳的城市管理越来越严，“大盖帽”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不间断地巡街。弄得她工作时间越来越短，工作地点越来越偏，都快混不下去了。“唉，我过苦日子不打紧，可谁来供我儿子读大学呢？”姨妈叹了口气说。
(本版插图胡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