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化妆品之于女人的脸,大概好比桌布、枕套之于桌子、枕头的关系。妻子撤去桌布拆洗枕套的时候,常使我联想到女人们洗尽了脂粉铅华的脸。
■梁晓声
在今天,在中国,“当代女性”四个字,越来越是模糊不清的,甚至每每显得暖昧
的概括。除了性别,她们之中的任何一类,几乎无法在其他诸方面“代表”同性的姐妹们。
嫉妒在通常情况下,使大多数女人们自己备受心理折磨,而在相当多的情况下,使男人们比坏女人们更坏。
男人可以舍得花钱“包装”他所爱的女人,可以用他自己的生活观念改变女人的生活观念,可以用他的思想方法影响女人的思想方法。但他无法教导女人如何更女性化。
一切化妆品之于女人的脸,大概好比桌布、枕套之于桌子、枕头的关系。妻子撤去桌布拆洗枕套的时候,常使我联想到女人们洗尽了脂粉铅华的脸。
渐多起来的女人们,也开始为男人们预设圈套了。她们以自己为饵,钓男人们的钱财。
那些以猎名流、傍权贵、傍“大款”为能事的女人,一旦觉得巩固了“情妇”的地位,也还是要产生颠覆“情夫”既有家庭取代对方妻子的野心的。教授一旦被称为“大教授”,一言一行一举手一投足也难免找不准自我。
容貌即资本。青春即股票。它并且暗示她们———二者之和,远远大于一个女人头脑中所可能容纳的全部知识的价值。就像三角形的任意两边之和大于第三边一样。
当她们与男人的关系无望成为夫妻时,她们给予男人的每一份温柔,都要求男人们加倍地偿还以实惠。
看去很健朗的男人们尽在唱“一无所有”,凄凄哀哀地央求一个女人握住他的手,这就跟他走……
一个站立在完全受自己权力控制的经济基础之上的女人,只要其貌不甚俗,其性情不甚劣,招募一位好丈夫实在并不困难。
今天,似乎女性自己们挖空心思地“艺术化”女性的身体,积极地为商业之目的服务,干得往往比以此为职业的男人们还来劲儿,还内行。甚至,还专业。
不少男人或女人都患着一种病,据说叫“肌肤饥饿症”,又据说这原本应属于儿科病,而且主要体现为对母体肌肤的饥饿状态,不知怎么着后来就传染给了不少成年男人和女人。
一个男人对所谓“莲鞋”发生浓厚的兴趣,和一个男人收藏一位女芭蕾舞蹈家的舞鞋,其心理上存在的区别不言自明。
我简直无法想像一个女人和一个善于“作”的男人睡觉的那一种古怪感觉,那,做爱可真叫是“作”爱了……
当代姑娘装模作样的玩世不恭,和封建社会思春不禁的公主小姐们装模作样的假正经,一码事。
我们已然有了三亿多儿童和少年,却还有那么多的男青年和女青年硬要往这三亿之众的一部分未成年的中国小人儿里边挤。甚至三十来岁了,仍嗲声嗲气对社会喋喋不休地宣称自己不过是“男孩”和“女孩”。
中国大学生们对时代对社会的撒娇耍嗲构成为最让人酸倒一排牙的当代中国之“奶嘴风景”……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中国之当代文化,不经意间就变得这样了———娇滴滴,嗲兮兮,甜丝丝,轻飘飘,黏黏糊糊的一团。
电视里、电台里、报纸上,所谓“男孩”和“女孩”们的装嗲卖乖的成系统的语言,大面积地填塞于我们的视听空间,近十三亿中国人仿佛一下子都倒退到看童话剧的年龄去了。
(紫/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