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种颇含调侃意味的说法：现在的城市中，刚开张的商店，招牌就敢写上“百年老店”；刚建了没几年的景观，就向游客宣称“历史悠久”；而真正的百年老建筑，墙上却用白灰刷着一个大大的“拆”字。
这个说法未必完全符合事实，但至少部分地反映了当今城市建设中的一种现象，那就是热衷大拆大建、过分求新求洋，造成千城一面、丧失原有风格的现实状况。随着社会经
济的快速发展，老城区改建是一个几乎所有城市都要面对的问题，济南当然也不例外。在城市改造方面，国内很多城市已有大量的经验教训可供借鉴。尤其是上海，这座汇集了传统与时尚的国际大都市，在成功地打造了“新天地”街区之后，其对老城区“石库门”的成功改造——利用旧城资源聚集创意产业的做法，则再次引起了人们的广泛关注。
“创意石库门”
模式之变破解改造难题
“石库门”是上海老城区特殊的历史建筑。它诞生于19世纪中叶，当时老城内的居民和江浙难民大批避入租界，于是，一种脱胎于传统四合院但占地面积较小、供人租住的二层楼房应运而生，后发展为由天井、客堂、厢房、亭子间、晒台等组成的住宅，数幢或数十幢连成一排，被称为“连体的江南民居”。这些建筑多为两层，也有少量3、4层的楼房。因其牌楼是雕刻了各种花纹的石头，“石库门”一名由此而来。石库门艺术计有20多种风格。
如今，经历100多年风雨、年久失修的石库门成为上海旧城改造的一大难题。部分上海居民尝试借助创意产业，不花国家的钱，不拆自己的房，在历史街区得以保护的同时，居民生活也得到了改善，为旧城改造和历史街区保护探索出了一条新路。
今年国庆节前夕，上海中心城区泰康路的田子坊第二条创意产业里弄热闹开张。此前，相邻一条里弄的28户人家已先行一步，将原来的居民住宅“借”给了创意产业。红砖墙、黑木门、条石门框、天井、厢房等建筑外观一点没变，但是内部经过装修却焕然一新，吸引了国内外人士纷至沓来，到此开设艺术坊与工作室。田子坊一带现在已成了继“新天地”之后上海另一个独具特色的城区。很多包括外国友人在内的游客前来参观，很多旅行团甚至将这里当作一个常设的旅游景点。
专家对“创意石库门”的诞生给与高度评价。在深入田子坊调研后，国家发改委区域规划专家咨询组成员朱荣林教授说，“创意石库门”破解了我国旧城改造中的三大误区与难题：一是调动了居民和企业参与历史建筑保护的积极性，弥补了国家保护资金的不足。这一模式避免了政府在现阶段经济力量不足的情况下，依靠开发商改造旧城通常造成的大拆大毁、割断城市历史文脉的后果。二是实现了历史建筑形态与现代化商业功能的融合，历史建筑不但被保护而且成为新的经济增长点。三是历史建筑吸引了创意产业入驻，使居民得到了租金，增加了非工资收益，改善了居住条件。
亲历“石库门”
确实令人耳目一新
山东省旅游局国际旅游开发中心副主任、《济南乎》一书的作者牛国栋先生，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城市文化的研究，他同时还是一名摄影爱好者，近几年来经常外出游览考察，几乎走遍了国内各大城市，比较城市文化的差异。不久前，牛国栋再赴上海，亲眼目睹了“焕然一新”的“石库门”。
牛国栋介绍，在老城区、老建筑的保护方面，上海是“破题”比较早比较成功的一个。在牛国栋看来，成功主要体现在“创意”二字上。创意也有不同的形式，“新天地”是把老片区统一拆迁改造，把旧砖瓦、原有的建筑构件、旧木门窗等翻新后巧妙地用在新建筑上。有的亭子间看上去是老房子，其体量、空间感都仿旧，但其实是很新的。这样的建筑既有经典传统的感觉又不乏时代气息。事实已经证明，这种改造是成功的。现在的“新天地”已成“品位生活”的代名词，成为时尚人士的休闲首选。
而石库门走的则是另一条路。“创意石库门”离不开田子坊创意产业集聚区的成功运作。田子坊位于上海泰康路210弄，而泰康路是上海历史文化遗存类型最为丰富的街区之一。牛国栋介绍，“田子坊”这个名字来自著名画家黄永玉，在此之前这里只是一片面积在2万平米左右的老弄堂街道工厂区。从1998年开始，在当地区委区政府的主导下，这些老厂区逐渐改造改建，追求的效果是“外观古旧、内观新颖”，老厂房改成了画廊、饰品店、酒吧。从2002年开始，在3个弄堂工厂内创建了上海第一个创意产业集聚区，吸引了18个国家和地区的102个中外创意企业入驻。
随着田子坊创意产业的发展，石库门也走进了人们的视野。老的石库门因年久失修、人口膨胀，又没有卫生设备，已成为中心城区的“破落户”。有能力的人家大多搬了出去。如何破解改造老城区与保护石库门的矛盾，成为上海城市发展的一道难题。里弄里的上海人从老厂房、老仓库的变迁中得到启发，那就是充分利用石库门的“旧”来发展创意产业。牛国栋介绍，与田子坊一带政府部门主导改造不完全一样，石库门大多是居民自发出租给设计公司、装潢公司或者文化商人，自己另寻住处。原本破旧的石库门被设计师维修一新，成为艺术坊。百姓在出租老房子时非常谨慎，他们成立老房子保护组织，选择与创意文化相关的产业为出租对象，并定下严格的出租条约，比如内部装修可以新潮、新颖，但不能改动房子外观和基本结构等等。
牛国栋说：“这样就形成了时尚与古旧并存、冲突与协调并存的一种比较奇特但却非常和谐的状态，别具一格，令人耳目一新！”
在对城市文化的比较研究中，牛国栋说，最吸引他的还是旧的、老的东西。用他的话说，就是“看到新的高楼大厦没有感觉，没有按下快门的冲动，新建筑，上海、北京、香港、纽约都差不多。真正吸引人的还是各个城市的老城区，那才是真正具有地域特点的东西。”
在牛国栋看来，石库门的改造无疑是成功的，对济南也好，对其他城市也好，都有借鉴作用。
石库门改造带来启示
从旧城改造到旧城复兴
每一座拥有深厚历史文化的城市都面临着与时俱进、加速发展的问题。济南亦然。尤其目前，有关方面提出了“文化立市”的观念，提出了加快文化产业发展的方向，因而“创意产业”的概念、“石库门创意产业区”的做法尤其值得我们注意。
牛国栋总结说，从“创意石库门”我们至少可以学习到两个经验：一是旧城改造思路要开阔，“改旧”不一定就非得伤筋动骨、全部推倒重来，“创意”二字非常重要，怕得是老的传统丢掉了而新的风格又未形成。能改造利用的最好改造利用，新建筑也应与传统风格保持一致；二是规划需谨慎、借鉴要认真，创意可以有多种，但做起来一定要谨慎。牛国栋说，一味保持“老”是不可能的，石库门就是一个例子。单纯的老房子年久失修、设备老化，已不适合居住；老城区必须与时俱进，对于老城区、老房子，单纯为保护而保护也是行不通的，必须将它们利用起来，房子才有新的生命力。我们要更新观念，为老房子注入新血液，让其产生新的活力。像石库门的“起死回生”，是一种较好的保护出路。
另一方面，牛国栋介绍说，老城区的市民也应开阔眼界，提升自觉意识。像石库门老居民一样，他们约法“几”章，共同遵循，管理有序，将街道保持得非常干净，这些做法都提升了街区的品位。
据全国历史文化名城保护委员会主任阮义三教授介绍，发达国家的创意产业大多萌发于老城区、老厂房、老港口。如英国的伯明翰、美国纽约的苏荷区、加拿大的温哥华、日本北海道的小樽运河等。他们提倡“旧城复兴”，将旧城看成是不可复制的价值很高的文化资源。“创意石库门”正是将“旧城改造”转变为“旧城复兴”，用创意产业使历史资源转化为城市发展的财富。同样拥有众多历史文化资源的济南，也迫切需要这种财富。
上海在利用老厂房、老仓库等推进创意产业的过程中，探索了政府引导、市场运作、中介服务的运作机制，曾创造性地提出了“三个不变”的原则，即房屋产权不变、房屋建筑结构不变和土地性质不变。今天的“石库门”也并非旧城改造与保护的范本，它也也面临着房屋产权、土地性质等诸多政策上的难题。旧城改造和历史街区保护是一个复杂课题，没有一个万能的模式可供遵循与仿照，其发展道路期待着更多的探索，包括济南在内的每一座城市，都需要努力与学习，探寻一条适合自己城市发展的保护与改造的科学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