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淘宝团踏上欧洲之旅

　　海外淘宝团踏上欧洲之旅

　　马未都认为，中国100年里流出去的文物，至少花200年才能收回来

　　11月1日，国内一个近20人组成的旅游团将踏足欧洲，在两周时间内游历德国、法国、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五个国家。和一般旅游团不同的是，这些人的目的不在于旅游观光

，而在于“淘宝”——希望在欧洲的文物市场“淘”到流失海外的中国文物。

　　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是以抢救海外流失文物为己任的公益基金，成立于2002年，曾经以运作圆明园猪首铜像、龙门石窟流失佛教造像回归中国而声名大噪。

　　这是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组织的第三次国外淘宝活动。此前两次组团都是去日本，分别在今年的5月和8月。专项基金副总干事牛宪锋表示，正是由于两次日本之行获得一定的成效，才促成这趟欧洲之行，行程中选择的也是中国文物相对集中的国家。牛宪锋介绍说，此次欧洲寻宝团将与欧洲当地收藏家协会进行专题藏品展示和交流活动，参加荷兰Christies和德国纳高两场亚洲艺术品拍卖会，以及荷兰Sotheby’s、德国乐百赐、法国Christies等三场拍卖会的预展，其间还将光顾

　　事实上，在中国收藏界，到国外“淘宝”早在好几年前就有，但多属个人行为，如此大张旗鼓、组团式地出国“淘宝”，是在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组织的力促下成行。这几次活动促进了国内民间回购海外文物，自然也引起媒体一轮接一轮的高度关注，虽然不乏对成员海外淘宝行为是纯粹商业举动的质疑，但确实能给国人一种感觉:“中国历史上流失海外的大量文物回流国内指日可待。”

　　那么，收藏家到海外真能淘到宝吗？海外“淘宝”行为是否能如许多国人所愿，迅速促成中国文物的回流呢？

　　民间回购:法律障碍下的最可行方式

　　“海外的中国文物数量巨大、种类庞杂、情况千差万别，组织海外寻宝之旅有助于我们直面这些文物，了解它们的现状和性质，并采取相应的措施促进海外中国文物有序回流”。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总干事牛宪锋对记者表示。

　　据了解，目前流失在海外的中国文物超过千万件。中国文物学会的统计称，从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因战争、不正当贸易等原因，超过1000万件中国文物流失到欧美、日本等国家及地区，其中国家一二级文物达100余万件。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统计则是另一个数字:在47个国家的200多家博物馆中有中国文物167万件，而民间藏中国文物是馆藏数量的10倍。

　　认定国外博物馆所藏的中国文物都是被掠夺、盗掘、盗凿出去的，显然不是客观的态度，即使是被掠夺、走私出去的文物，国外博物馆也不是行为主体。国际对此类收藏行为的通用说法是“善意收藏”，这类收藏包括个人捐赠、拍卖所得、向收藏者收购等。而另外一类则被划归“流失文物”，指因战争抢掠、盗凿、盗掘等不道德和非法手段而流失到海外的中国文物。总体而言，除了国家追索和回购之外，个人回购、个人捐赠以及追讨，是民间抢救流失海外文物的三种方式。中华抢救流失海外文物专项基金组织的三次海外淘宝举动，正是民间回购文物的大胆尝试。

　　然而，中国抢救海外流失文物制造依然面临着重重困难，首要的一点便是法律上的障碍。2002年12月9日，大英博物馆、巴黎卢浮宫博物馆、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等18家欧美博物馆，联合发表《关于环球博物馆的重要性和价值的声明》，反对将艺术品特别是古代文物归还原属国。在这种背景下，民间的回购是最具操作性的一种行为，围绕着海外淘宝究竟是爱国举动还是纯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业行为的争论，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财力所限:“我们像乡下人进城”

　　马未都在国内收藏界大名鼎鼎。早在十年前，他就在北京开办了中国首家私人博物馆——观复古典艺术博物馆。但在谈到赴欧淘宝一事时，马未都认为中国收藏家的财力是个相当大的问题，他甚至用了一个不客气的比喻:“咱们去到国外，就像是乡下人进了城。原来在乡下过得挺好的，好像也有不少钱，但一到城里，才发现自己和别人差远了。”

　　他举了一个例子:“今年七月在嘉士德拍卖会上，有一对乾隆官窑青花大瓶，是八国联军总司令瓦德西从中国掠走的。当时我们很想把它拍下来，也出到48万英镑的高价，已经超出了这对大瓶市场行情价的50％。但最后还是让一个美国人用62万英镑拍走了，这个价钱还没算上20％的佣金。比财力我们真比不过人家，这是综合国力的问题。”马未都称，最近十年在国际市场上出现的中国重要文物一件都未能买回来。“关键就是钱的问题。中国现在人均GDP世界110位，财力还远未达到那个水平。”

　　马未都对在国外文物市场“淘”到好东西的可能性表示了怀疑:“真正的好东西不会在商人手中，他们是留不住东西的。要找到拥有好东西的人，是很花时间的。中国的文物流出国门的时候，是浮在面上的，容易看见的。现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这些东西已经融入西方人的生活里，不是那么轻易被发现、收回。而且，古玩收藏是专业者之间的对话，没有彼此相当的鉴赏水平，没有长时间深入的交流，没有建立起了解和信任，很难拿到真正的好东西。”

　　高培芝是在生意上成功后才涉足古董收藏，1986年，因为“看到不少流失海外的中国古代文物，感到很心痛”。他表示，他的收藏为的是将流失海外的、代表一个时代风格的、有很高艺术价值，甚至前人未发现和报道过的历代陶瓷精品收藏起来，带回中国，既替国家保存流失海外的文物，又可让藏友欣赏同乐。高培芝藏有不少得意的收藏品，最为心爱的是在泰国的一次拍卖会上买到的明朝龙泉大碗。当时他听说是印尼苏加诺家族拿出来拍卖，兴奋不已，急忙跑去抢拍下来。高培芝说，“在泰国，只要是我想要的陶瓷，没有买不下来的。”但对于欧洲淘宝究竟会有多大的收获，他并没有过高的期待，毕竟，欧洲文物的价格并非中国与泰国可比。

　　王文庆谈到中国民间收藏家赴欧洲淘宝的经济实力时也有所保留，他认为真正要促进海外文物回流其实需要更多实力雄厚的实体进入收藏界，但“国内目前似乎还没有哪个财团真正涉足古玩收藏业”。

　　马未都认为，中国100年里流出去的文物，至少花200年才能收回来。“现在来说难度还是很大的，价位实在太高了。西方人也了解中国文物的价值，他们不会轻易让真正的国宝从他们手中被买走的。中国文物大量回流，现在来看，还要假以时日。”

　　五味杂陈的海外淘宝经历

　　王文庆:

　　(40岁，古董商，收藏史15年)

　　组团淘宝只是探路

　　王文庆参加了“海外淘宝团”的日本之行。“在日本的时候，我们一个团20个人，集体参观文物店，熙熙攘攘，样子就像观光客，不像有心买的人。买古玩不像别的买卖，不是只谈价钱，更重要的是和卖家的感情交流。我就觉得一个团的人塞在一间古玩店里，根本没办法和店主有效地沟通。”人一多，言行就统一不了，有时候还会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有一次去到一家店里，有个爱摆阔的团友进门就说店里摆的都是垃圾货，让翻译告诉店主让他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最好是值一亿人民币的’。那个店主修养好，当时没有翻脸，但生意是肯定做不成的。”

　　结果，王文庆在日本的唯一战利品“龙泉双耳瓶”，还是他利用吃饭间隙时间，单独外出活动时意外买到的。“集体活动不少人一件东西都没买到。”尽管如此，他依然报名参加欧洲之行。“其实这个团对我最大的好处在于探路。像上次去日本，我已经和一些日本文物商有了联系，后来还有一位日本人到我的店里来参观。这样的关系对我以后再到日本去很有帮助。去欧洲也可以帮我基本上摸清这几个国家文物市场的大致情况。不然我一个人很难在那样的地方摸到门路。有了第一次，以后我就可能自己去。”

　　高培芝:

　　(65岁，旅泰华侨，收藏史近20年)

　　带文物回国惹出大麻烦

　　高培芝的一次出国“淘宝”经历则令他至今深尝苦果。2004年8月，高培芝在泰国参加了当地一场拍卖会，一口气拍卖回了8件流散海外的中国文物，有漆器、银器、青铜器，还有象牙雕刻，共花了一百多万元。没想到，两个象牙雕刻给他惹了大麻烦。

　　他从曼谷乘飞机返回中国，在通过上海浦东国际机场海关报关通道时，两根象牙雕刻制品由于没有报关，被作为违禁品暂扣了。2005年，上海市第一中级人民法院以走私珍贵动物制品罪判处高培芝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并处罚金2.5万元，查获的非洲象象牙雕刻品两根予以没收。高培芝认为自己是无罪的，在法庭上陈述时甚至动容落泪。

　　按照有关规定，报关的文物，日后可以带出国外，不报关的则不可以。高培芝便只将日后可能带回泰国的一件清乾隆的剔红雕漆申请报关，但就在他像往常一样走出报关通道时，便被查禁了。从收藏者的角度看，用象牙、犀角等雕刻而成的前代传统工艺品是文物古玩，但从法律的角度看，这些东西却是珍贵动物制品，不准出入境，否则就违反《野生动物保护法》及相关的海关法规，构成走私珍贵动物制品罪。

　　因为带象牙制品文物入境而被判刑，高培芝并不是第一人，此前上海已有先例。文物入境与海关法规的矛盾，只是文物回流过程中遇到的难题之一。随着文物回流渐成趋势，必定与现行体系、制度将产生更多的问题与矛盾，亟待解决。如何解决这些问题，不仅仅是收藏界人士需要思考的。

　　专题撰文:

　　本报记者黄长怡

　　实习生周雪梅

　　图:

　　前两次赴日淘宝曾引起广泛争议，此次欧洲之行引出一个更大的话题:中国收藏家们的购买力究竟有多大？

　　资料图片

　　赴日淘宝团成员成果之一龙泉双耳瓶(初步鉴定为宋末元初)

　　赴日淘宝团成员成果之一青铜三足鬲(初步鉴定为商末周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