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家犬也有乡愁□刘原博客
前些天我主持了作家林白的一场访谈,她的《妇女闲聊录》曾获得南方都市报主办的华语文学传媒大奖,而我则把这场访谈搞成了“桂系闲聊录”。我们一边聊一边惊奇地发现,我和她相似之处非常多,譬如:都在广西的小城长大;曾下放到艰苦的乡下;厌恶大学生涯;曾经严重自闭;当过记者,后来又不当了。
在饭桌上,林白对我说:“你的文章里有一股蛮气;我也有。我们要是没有那股蛮气,都不会走到今天。”此语一出,我们都端起酒杯浮一大白,发出了很蛮横的唏嘘。
8年前,我刚出道当记者,曾在南宁采访过林白。8年后,林白看起来比当年气色更好,我却挡不住地老了。
我离开广西后,才时常想起自己是广西人。当宾阳的马加爵连斩数人,当天等的砍手党驰骋深圳,我暗自在心底哀鸣:老乡,你们好剽悍啊。
广西是穷荒之地。如果早生几十年,一个广西人会是什么命运?
我会是李宗仁手下的桂系,参加湘江之战,在台儿庄或昆仑关与日本人死战。人不寐,白骨累累征夫泪。
我会是星夜逃亡的梁羽生,故乡蒙山的枪声不绝于耳,父亲的头颅像折断的稻草垂下来。只有逃,向星光稀疏的怒海游去。
我会是白先勇笔下《花桥荣记》的老兵,捧着一碗桂林马肉米粉,颓然坐在台湾的槟榔树下,含泪望着天水那端的故乡。
林白说:我们广西人骨子都是贫贱的。我说:我这辈子都做不成贵族。广西是多么美丽,多么贫瘠,多么野蛮。呵,我们这些蛮子,前世一定都是溪谷里浣纱的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