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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之命

http://ent.sina.com.cn 2006年11月23日10:14 南方都市报

  天涯诗话□李少君

  其实自古以来,诗人就是迟早要被牺牲的替人类忍受一切——诸如痛苦、凄凉与孤独——的祭物,在时代的祭坛上,诗人就是那头可怜的抖抖瑟瑟的羔羊。这就是诗人之命。

  在一个混乱喧嚣的时代里,诗人之命是最奇特的,他经常会被从人群中突然拎出来
,有时候是作为一个玩偶,有时候是被作为一个点缀,有时候是被作为一个可怜无比的同情对象,有时候又是被作为无所不知的巫师,有时候还被作为供社会发泄的出气筒,还有些时候,则是被当作掩饰某种阴谋的无辜的替罪羊,最近的一个说法,则是因为“梨花事件”的出现,诗人据说成为了一个“笑话”……而在我们这个时代,诗人所有的这些用途都被发挥到极致。

  在道德沉沦价值崩溃时,舆论指责诗人没有肩负其应该的责任;在商业大潮市场化席卷一切时,诗人被认为是“寄生虫”;在某些人忽然“中产”时,诗人被用来装点风雅;当文学“边缘化”以后,诗人被认为是“最无用”的可怜家伙;当高压当前谁也不敢得罪时,诗人可以用来“开涮”、“恶搞”,是被公开示众的嘲笑对象,反正诗人是“弱势群体”;当普遍堕落无人幸免时,诗人被用来做垫底的罪魁祸首;当社会危机时,诗人又被认为是可能带来威胁应予以防范警惕的“危险品”……而在我看来,所有这一切,无非说明其实自古以来,诗人就是迟早要被牺牲的替人类忍受一切的祭物,在时代的祭坛上,诗人就是那头可怜的抖抖瑟瑟的羔羊。

  生活落魄,灵感飞扬

  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在广东东莞的诗歌节上,一个所谓的五星级宾馆的卡拉OK厅里,虽然周边极尽奢华富丽堂皇,但当我一看到浪子两眼暗淡空洞茫然、长发飘散、长衣拖地地坐在那儿,听别人高歌,而自己不断灌酒时,就马上想起关于羔羊这个比喻,浪子的那种醉生梦死的状态,就像好日子不多了,即将被送上祭坛前的最后的疯狂,以致我实在看不下去,悄悄地一个人先溜了,也没打招呼。

  我认识浪子很多年了,认识他的时候,还是他最风光八面之时,他跑来海口看我们,夜夜笙歌,狂喝滥饮。但命运好像总是与他做对,每次当他日子稍微好过一点,总有打击接踵而至。我后来不断地听闻他的生活一步一步地倒退,以至窘迫起来。而滚滚红尘,各人都在忙各人的事情,我也无暇多为他操心,但总惦记这个一见面就热情无比的豪爽的瘦高个子。

  浪子早期的诗歌,充满

青春期的亢奋,狂乱抒情,让人有些晕眩。后来很少见到他,只是偶尔听到他的传闻,但他悖谬的命运令人牵挂,却突然在网上偶尔读到他的诗歌时,我心头悚然一惊,好像突然变成另一个人写的诗了,居然有些沉痛的东西了,于是有意识地全部找来一看,就是那组《无知之书》,确实很有些内涵了,让人刮目相看。只言片语似的短章,却很是打动人心,比如这样的诗句:

  《曲终人散》

  回家的马上回家。

  嬉戏的继续嬉戏。

  《美人》

  见到美人,大家

  突然一阵沉默。接着

  又是一阵沉默。仿佛

  不能适应的时光,令人

  无端伤感。谁首先打破

  沉默,谁就是伪君子。

  瞬间的感受或简单的生活场景片断,却颇能捕捉到生活真实存在的背面。这样的诗句,好像一个人重新开始感知世界的初始,具有直觉的突然醒悟般的击中人心的力量。难怪浪子将自己的诗集命名为《无知之书》,将自己定位于重新认识、体味与感知世界,似乎是刚刚睁开眼睛。

  但能打动我的不限于这样的诗句,那些描写他个人生存状况与艰辛环境的诗歌,也让我过目难忘,诸如:

  《晚上市场》

  此处出售:微笑、妩媚与柔情

  巧手、舌尖与水井;此处出售:真实的谎言

  眼泪和好逸恶劳;此处出售:淋病

  梅毒与艾滋;此处出售

  机器(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润滑油(不再是活塞的专利)

  和青春(将与她的身体一起腐烂)

  此处出售一切只是不管肠胃……噢

  “上帝保佑吃饱了饭的人民。”有人在唱

  慢条斯理,源源不断犹如流水

  似曾相识的陌生人,徘徊在此处

  两根灯柱之间,桔黄色的光

  它不曾照亮我们的归宿

  我们也不曾熄灭它的火焰

  《小弟》

  小弟来电话时都是凌晨三时,或以后

  和许多人一样,他来自异乡

  在一家小饭馆做厨师。那些沉闷的夜里

  一个人的孤独常常会变成两个人的

  孤独,在狭长街巷的短处

  徘徊,啤酒白色泡沫的溪流

  代替了辗转的忧伤,和镜子背面的睡眠。

  这样的诗歌根本无须分析阐述它的好在何处,那种版画般刻痕的质感,就自然地令人印象深刻。我也因此从中多少了解到诗人生活的真实一面,是诗人在底层颠沛流离、碾转漂泊的生活记录。

  确实,比起浪子早年的诗歌,这样的诗歌已经大不相同。我想,乖戾的命运既给诗人带来无穷痛苦凄凉,但也给了诗人得以深入生存的真切感。

  相对浪子早年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后来的放纵江湖,酗酒斗殴,如今的浪子显然收敛多了,他眼中的光芒也内敛浓缩成了内心的悲凉、内在的谦卑。而他的诗却越来越好了。

  确实,比起很多同时出道的朋友,浪子的生活似乎仍然落魄。但他的灵感却似乎突然飞扬,神魂出窍。他的诗开始超出许多同龄诗友。

  孑然一身,何去何从

  我要说:浪子,其实生活最终对谁都是公平的,那些在生活中似乎失败的人,神却可能在冥冥之中垂顾,让你在安静卑微中聆听他的声音,轻微但持续着的声音。而这样的声音,那些整日忙乱步履仓促的人是听不到的。因此,在生活某些方面的落败,却可能由别的方面来弥补了。而且,浪子,正因为你的四处流离,使你往下走,穿越表面的镜像,接触人世最深处的底层,窥见人生的真相,而这是别人所不能及的。所以,浪子,你该知足。诗人就是替人世忍受诸如痛苦、凄凉与孤独。这就是诗人之命。

  但聊可自慰的是,至少在神那儿,诗人不是排在最低位置的,诗人反而是唯一认真聆听了神的声音因而神也最愿意予以启谕的人。诗人因此掌握了语言的秘密。语言是神传达意旨的工具。神对人间的训谕,来自诗人那儿。这样说来,诗人在精神层面又是最尊贵的。

  我现在还记得东莞那次诗会,几乎所有的人都走了,昨夜还欢声笑语热闹喧哗的宾馆,转眼冷清寂静,只有初冬的落叶一片一片地凋零,任寒风卷起放落。浪子站在门口,仍然是长发长衣,似乎依依不舍,不想就这么快地和大家分手,也不希望大家就这么快地曲终人散。他看着我们离开,他还仍然站在门口,背着一个大包,又似乎是不知道向何处去。茫茫世界,繁杂城市,我看见浪子眼中的迷茫,神色荒凉,独自一人,孑然一身,我恍惚看到了我们这个时代由诗人揭示出的人类的状况:何去何从?

  或许用浪子的那句诗来描绘恰如其分:

  “回家的马上回家。

  嬉戏的继续嬉戏。”

  ◎李少君,《天涯》杂志主编,现居海口。

  【未经许可,本版文字不得转载】

  图:

  插图: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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