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宁国府里这副对联被宝玉骂，亦为许多清高的读书人所不齿。但正所谓一部《红楼梦》，道学家看出淫，小说家看出情，政治家看出阶级斗争——对着中欧商学院的学生们，王蒙一反寻常思路，把《红楼梦》当作政治学和管理学的范本加以解读。讲座伊始他便笑言：这副联子宣扬的价值观纵非正面，也非负面，对于一个已经拥有核心价值观的成人而言，世事洞明总比不谙世事要好。
文化危机深重
“宏大如二十四史，归纳起来不过是朝代更换、兴替轮回；小到一个家庭，其规律亦然，有其炙手可热时，便有其衰败寥落时。秦可卿托梦时的一句话就把这一切点透了：一朝树倒猢狲散，荣辱周而复始。”王蒙认为，曹雪芹写的是贾家败落，但中国历史中跌宕起伏的政治风云皆可在其中找到影子，即是“兴亡、盛衰、治乱与沉浮”。
政治危机之外，王蒙进而提出，贾府还埋藏着深重的文化危机，这一点在贾敬和贾宝玉身上体现得尤为突出。“贾府上下，除了贾政便再无一个男人认真对待主流意识形态。”宁府的贾敬耽于炼丹，书里就有一句“百业衰退皆从敬”，宝玉更是极度疏离主流文化的典型。王蒙调侃道：“宝玉这个青春靓仔终日厮混于姐妹群中，‘看轻功名、藐视伦常。’这评价想来也就是给他涂脂抹粉罢了。”
管理人才稀缺
“贾府的另一重大危机则是管理人才匮乏。贾府上下，没有一个男人会管事，王熙凤和探春是仅有的懂管理的人才。”王蒙认为，封建意识形态对男人的约束远远小于对女子的，这使得贾府的男人们更堕落更不成器，“贾赦只想着娶小妾，他的儿子侄子们满脑子琢磨如何打丫鬟们的主意，自上而下，一个大家族的男人都成了智商低、情商低、趣味低和境界低的寄生者。”相比之下，凤姐和探春则让王蒙忍不住夸赞：“探春是管理学的人才，她治家的那套说通俗点就是包产到户；凤辣子很厉害，她虽是文盲，却晓得‘治乱世、用重刑’的道理和手段，这样的女子若生在今天，非发达不可。”
重重危机之下，盛极一时的贾府终逃不过呼喇喇大厦倾。王蒙总结道，“兴亡之叹，没落之哀”是小说的主题，也是曹雪芹的切肤之痛。《红楼梦》的故事本就是他曾亲历的富贵家族从豪奢至破产的惨淡历程，晚境凄凉，过着“举家食粥酒常赊”生活的他，也只能借着探春的口，叹一句：“家里自杀自灭起来，一败涂地。”本报记者柳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