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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的包袱

http://ent.sina.com.cn 2006年12月01日10:47 南方都市报

  热点批评□吴中杰

  文学的生命在于真实,文人的态度贵乎真诚,艺术批评的真、善、美标准,也是把“真”字放在首位,一旦离开了“真”,其人其文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呢?

  陈四益老弟在《文汇读书周报》上发表了一篇很精彩的杂文:《闻过则——》,劝
说那些“大人物或自以为大人物的细人”,要学学子路这位孔门粗人,闻过则喜,勇于改错。虽然这种劝说未必会产生什么效果,但此文命意甚佳,我也想来凑几句热闹。

  文化“细人”闻过则怒

  这些“细人”何以不能“闻过则喜”,反而常要“闻过则怒”呢,我以为是“大人物”的包袱背得太重,而传统思想又太多之故。按照中国的传统观念,凡大人物,是生下来就与众不同,而且是永远正确的。古谚云:“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虽然是一句宽容的话,但于无意间却透露出另一层内在的意思,即圣贤是不会有过的。所以凡立志要做圣贤或其他大人物的人,总要把自己装扮成“无过”之人,而事实上一个人又不可能没有缺点,不可能不犯错误,于是就有许多讳饰,叫做“为尊者讳”、“为贤者讳”,这就要文过饰非,来把自己打扮得一贯正确,天生神圣,如果有人指出他们的缺点、错误,就要狡辩,并加以反扑。讳饰的极致,是鲁迅笔下的阿Q,他本来几乎是一个完人,但可惜头上有几处不知起于何时的癞疮疤,所以他讳说“癞”以及一切近于“赖”的音,后来推而广之,“光”也讳,“亮”也讳,再后来连“灯”“烛”都讳了。一犯讳,不问有心与无心,阿Q便全疤通红地发起怒来,估量了对手,口呐的他便骂,气力小的他便打。阿Q虽是虚构人物,却是现实生活深刻的反映。但阿Q毕竟是弱者,所以发怒的结果,总是自己吃亏,而那些权力者就不同了。在“文革”期间,江青、张春桥为了掩盖他们在三十年代的丑史,连那段时期的报刊都成为禁区,有人违禁查阅,就说是整理他们的“黑材料”,有人略加议论,就定以“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之罪,还可以扣上“反革命”的帽子。为了讳饰这段历史,不知迫害了多少无辜的人。

  现在虽然不大封“圣贤”了,也不再公开标榜是什么司令部的人,却代之以“大师”的封号,于是“文化大师”、“国学大师”、“艺术大师”、“科学大师”之类的桂冠满天飞。在各行各业中,堪称“大师”者,本来极少,现在“大师”泛滥成灾者,其实只是一种商业炒作,正如鲁迅在《“商定”文豪》中所说:“商家印好一种稿子后,倘那时封建得势,广告上就说作者是封建文豪,革命行时,便是革命文豪,于是封定了一批文豪们。别家的书也印出来了,另一种广告说那些作者并非真封建或真革命文豪,这边的才是真货色,于是又封定了一些文豪。……”这种炒作,根子是在卖钱,被炒者只不过商家手中的一种商品而已,原无什么学术或文艺上的意义,不幸有些人被捧得不知所以,当真以“大师”自居,就容不得别人提意见了。

  即以陈四益文中所举的那位以“文化散文”名家的人为例罢,文坛学界围绕着他的争论可谓多矣,但归纳一下,无非是两条:一是指他“文革”时期参加过上海市委写作班,写过一些错误的文章;二是说他的“文化散文”中,颇多文史知识上的错误。这些都是事实,但也不是说不清楚之事。在特定历史时期做的错事,只要有所反省,提高了认识,别人是不会揪住不放的,但他却绝口否定既有的事实,有位一同写作过的人出来指证,他反而态度蛮横,指斥人家别有意图,这当然要激起公愤。其实,当事人都还健在,他们只是由于某种原因,不便发言或不愿发言而已,但他们并非是不能发言的,一旦开口,你何以自辩?至于文章中的资料错误,那是常有之事,即使是真的大师,也在所难免,只不过这位作者书中的错误太多了一些,但如能虚心接受意见,马上改正,也是一种进步,值得欢迎。可惜他百般狡辩,死不认错,甚至还倒打一耙,指责别人的指谬是出于嫉妒,甚至还把文化批评与盗版商人联系起来,似乎批评者是“文化盗贼”的同伙或帮凶,甚至把他们指为“文化杀手”,真不知从何说起?既然本人死不认错,与之辩论的人自然就多了起来,甚至还出有专书来指谬,这对文化发展来说,其实也是好事。

  这种在证据面前死不认错的行为,用上海话来说,叫做“硬撑”。为了“硬撑”,难免就要弄虚作假。不但做过的事可以抵赖,将有说成无,如写作班的事;而且没有的事也可以说成有,那又是无中生有。如他在回忆录中说自己在“文革”初期与造反派彻底对立,决定与外校联络,去寻找不赞成造反的伙伴,经人引见,找到了复旦大学中文系的某某同学,“他正在中文系组织一个会议反对造反”。这段回忆,使我大为惊讶,因为当时在复旦中文系的人都知道,这位某某同学,是复旦有名的老造反,是红革会的头头,后来还以造反派代表的资格进入革命委员会,当上了中文系革委会主任。他怎么可能组织会议来反对造反呢,岂非反对他自己?这难免使人怀疑回忆者“误忆”的原因,是由于该同学的夫人做了高官,所以要编造出这个情节来,以示亲近。但文人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很可悲的了。

  文人的态度贵乎真诚

  文学的生命在于真实,文人的态度贵乎真诚,艺术批评的真、善、美标准,也是把“真”字放在首位,一旦离开了“真”,其人其文还有什么价值可言呢?这本是文学的基本常识,有些人不是不懂,而是明知故犯。为什么他敢于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大做其假呢?有人说是面子观念在作怪,这当然也有些道理。但是悠悠众口,难以封尽,假言一旦戳穿,不是更没有面子了吗?这也是很明白的道理,何以毫不考虑呢?其实,这里面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有所恃也。

  中国是一个民主观念还不很发达的社会,易于进行造神运动。权力者为要造成对自己的个人崇拜,总喜欢弄虚作假,将错误推给别人,将功劳归于自己,用权力封住别人之口,而且居然会取得成效。林彪甚至进行总结性的概括,说是不讲假话不能成大事。在这种政治哲学的熏陶下,弄虚作假成风,也就不足为怪了。当然,文人没有权力,弄虚作假要难一些。但知名文人的地位和影响也是一种力量,可以起到某种压制的作用,他们要以“大师”自居者即为保持某种镇慑之力也;再者,就是向当权者靠拢,借助权力的保护。这种做法,每每可以取得成效。他老是标榜某领导对他如何欣赏者,即此之故。

  但真正的大师,是不向小百姓逞威风,也不向权力者送秋波的。比如章太炎,他能在光绪皇帝的治下,大骂其“载湉小丑,未辨菽麦”,在袁世凯当政时,“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鲁迅语),而对于学生晚辈,却和蔼若朋友然。这才是大师的风范,知识分子的榜样。可惜时下有些自以为“大师”者,却恰恰与之相反。

  此外,还有许多缺乏理性思考的“粉丝”,也是支持造假的一种社会力量。他们对某些作家和明星的盲目崇拜,到了迷信的程度,明显的错误,也要维护,还要对指谬者大肆攻击。这不禁令人想起了“文革”期间的个人崇拜之风,以及所谓“三忠于”、“四无限”的狂热气氛。这种盲目崇拜的风气,恐非社会之幸,有社会责任感的文化人也不应追求和欣赏这种崇拜。

  何时人们能学会尊重自我,能进行理性的思考,我们的社会也就进步了,一些“大人物或自以为是大人物的细人”们,也就没有造假的市场了。

  ◎吴中杰,复旦大学教授,现居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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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大权而自以为是大人物的细人,要维持永远正确的形象就不那么容易了。因为他没有强力的手段能使他人闭上鸟嘴,但又不肯老老实实地“闻过则喜”,于是就要费些儿心机来为自己开脱。比如,以“文化散文”(这个名称有点古怪,但在城市、乡村、工矿、商界、特区、军旅等等都可以拿来做文学分类的时候,也就见怪不怪了)名家的人,一旦有人找出他文章中的文化“硬伤”,他就会推说,这是在旅途中草就的,意思是不能像书斋学者一样查证资料,有点硬伤不足为怪。此说虽嫌矫情,但总算并不推诿可能有失误的地方。这和名气还不够大有关。等到名气再大的时候,这样羞羞答答的认错就不见了。这时,或许自认话语霸权虽不能指鹿为马,却也颇有号召能力,于是词语的误用,可以硬说是“活用”,读音的错误,也可以说是为了照顾听众的水准了。

  我们中国人的一个毛病就是求全。如果是个圣人,那就不能有一点错儿,若是有错,甚至有了大错,就一定要千方百计为之讳饰,甚至运用权力,禁止人说,以成全一个完人。流风所被,一些并非圣人的名人,略有虚名,也想方设法把自己打扮成为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不会出错的人,然而,这又是力非能及的事。于是,为了这个虚假的形象,就不免东遮西掩,时时闹出一些颇为滑稽的小喜剧来。

  ——节选自陈四益《闻过则——》

  【未经许可,本版文字不得转载】

  图:

  插图: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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