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佩学
窗外一场雪又一场雪地飘落着,眺望着家乡的方向,心里总是在问,家乡的粮食都上场了吧,谷子该打了吧,黄豆该脱粒了吧……每到这数九寒冬的时节,不由得让我想起小时候同姐姐用悠荡榔头打苞米的情形,思乡的情感,难以抑制地澎湃胸间,如雨如烟般脉脉飘来。
那个时候,虽然还有生产队,工分却按照实际工作量计算了,也就是与现在所实行的“计件工资”差不多。生产队给苞米脱粒,没有实行机械化,只是靠劳力用悠荡榔头打。啥是悠荡榔头?其实就是两节木棍用绳索连接起来。只不过,手握着的那根木棍也就有锄头杆那样粗细,粗细无所谓,只是能够方便手握着就可以。另一根木棍就是打苞米的部分,那就有些讲究了,棍长在40厘米左右,直径在小碗口粗细,材料最好是榆木,是因为榆木分量重,木质细密、结实,更能够忍耐连续敲击。中间那根绳索最好应该是拴猪、狗用的铁链子,能够经得住反复缠绕。不用说,悠荡榔头的好坏决定着打苞米的数量。我的二哥从小就心灵手巧,喜欢并擅长弄这些棍棍棒棒的东西,姐姐用的悠荡榔头都是出于二哥的手,轻的,重的,长的,短的,二哥竟然给姐姐做了好几套。
打苞米的时候,正好学校放寒假,我多次央求着姐姐打苞米的时候带上我,原因是看着那场院里人山人海地打着苞米,“乒乒、乓乓”地觉得好玩,还有个原因是回来时能够揣些苞米来,好在炉子上炒苞米花。姐姐说啥也不带我,说怕我早晨起不来,怕我在场院来回跑被悠荡榔头打着脑袋,怕天冷给我冻坏了……我缠着姐姐一一向她保证。妈妈看我真心想去,对姐姐说:“带上他吧,也能给你端端苞米瓤子。”
还在睡梦里,姐姐就给我叫醒了,就在我磨蹭的时候,姐姐说:“这次你要是不去,我再也不带你了。”想起我昨晚上的保证,马上就起来。天还没有亮,狗龇牙的时候,还真是冷,没走多远,厚厚的棉袄就被冷风打透了,我紧紧地跟在姐姐的身后,问她:“起来这么早干啥?白天打多好啊,还暖和些。”“你懂啥,天越冷,苞米冻得越脆,悠荡榔头打上去,苞米粒才能哗哗地掉呀。”
来到场院,有人已经在端苞米铺摊了。姐姐马上找了块地方,然后就从玉米栈子里端苞米,我也帮助姐姐装苞米,端苞米,忙了一阵子,身上觉不到冷不说,浑身还热乎乎的舒服。苞米铺了近十平方左右,姐姐对我说:“好了,够了,不能铺得太大,铺大了摊子,就不好打了。”姐姐站在对边,就抡起了悠荡榔头,悠荡榔头打在苞米堆上,“啪啪“直响,再看苞米穗上苞米粒已经掉了大半,转眼间苞米堆就成了花脸虎,只是看不到苞米粒,苞米粒都落到了苞米堆里去了。
看着姐姐打得热火朝天,我也想试试,就把二哥特意给我准备的那个悠荡榔头抄了起来,学着姐姐的样子抡了起来。唉,悠荡榔头不是打在我的身上,就是打在我的胳膊、腿上,还有一次差点没打到脑袋上。姐姐停下了悠荡榔头,对我说:“别抡了,你根本不行,看打着你。”听了姐姐的话,我的倔脾气上来了,我就不信,我怎么就能不行呢。又继续抡着悠荡榔头,姐姐看我这样,就过来教我怎么使悠荡榔头,讲了要领,还给我做了几个示范动作。别说,没多大一会儿,我就学会了,姐姐还夸我抡得像模像样呢。那天,姐姐打的苞米是最多的,当然工分也属她拿得多。走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姐妹们都羡慕地对姐姐说:“你真是有个好弟弟!”姐姐笑了,我也感觉到相当自豪。
那个假期里,我又跟着姐姐去场院打了几次苞米,后来还是姐姐对我说:“打苞米挺累的,也挺遭罪的,你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以后就别跟我去打苞米了。”又进了数九寒天的季节,又到了曾经打苞米的时节,家乡早都不用悠荡榔头打苞米了,听说都用上了联合收割机,上场院时就已经都是苞米粒啦。随着岁月的流逝,悠荡榔头打苞米这事儿,不但没有让我忘记,反倒在我记忆的心底越来越清晰了,不时地唤起我对故乡永恒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