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珊
阔别乌克兰基辅已有十几个年头了，但瓦琳达老师典雅闲适的生活在我的脑海里一直保留着深刻的印象。
瓦琳达是乌克兰基辅民航大学的一名讲师。1993年她成了我们七位中国留学生的俄
语教师。她的父亲曾是一名军官，在斯大林时期被迫害而死，因而在少年时期她就丢掉了她原有的富足生活。她和唯一的儿子萨沙相依为命，过着平静而简单的生活。
她居住的是一室一厅狭小的屋子，不足四十平方米，又被书架占据了整面墙。她睡的是一张简易的沙发床，整洁而舒适。平常时候，她更喜欢在厨房里呆着。她说，她的厨房也可以当做小的会客室。那里有两张舒服的小沙发。她喜欢为来访者泡一杯柠檬茶，一边啜饮，一边闲谈。
她喜欢绘画、音乐和文学。她也用她的爱好来影响我们。她曾领着我们到列宾国家艺术馆参观，品读陀斯妥耶夫斯基的作品；她也曾穿着盛装，领我们去看柴可夫斯基写的歌剧《胡桃夹子》。
最清晰的是第一次去她家的情景。那是一个冬天的下午，阳光温暖地从阳台窗户透过来，照射在她家厨房的地面。她请我喝茶，建议我在茶里泡一片柠檬。茶香和柠檬香漂在一起，让那个冬天里的小厨房显得温暖而浪漫。我们边喝茶边咬食柠檬。那是很多基辅人的习惯。柠檬清涩的酸浸上舌苔，让人不禁浑身激灵一下，又似乎从外面带来的清凉透过身体钻出去，倏地一下消失在温暖里。不一会，她又把自己亲手烤制好的小甜点心送上来请我品尝，她还一再说自己不是个地道的主妇。甜点的样子是不太美观，但是含在口里却是极香甜的。她最拿手的点心叫“拿破仑”。她说，那是拿破仑喜欢的一种点心，要一层一层地烤脆皮，而后每一层上面再涂一层炼乳，层越多越能显出手艺。圣诞节那次，她给我们烤制的是十二层的“拿破仑”。
最感动的是在她家过的圣诞节，最难忘的是在她家吃的那顿圣诞晚餐。那时苏联刚解体，独立后的乌克兰经济还处在困难时期。虽然她是大学讲师，但生活也不富裕。但她却十分慷慨地宴请了我们，还精心地准备了许多我们平时看不到的乌克兰家庭美食。
那次，她把她收藏的精致餐具拿出来给我们用。盘子上美丽的花纹不曾因岁月的流逝而损伤。圣诞树上挂着的灯饰，是她为儿子萨沙小时候买的。她一直珍藏着。她把祖母送给她的烛台也摆在了餐桌上。在温暖的烛光里，我们的圣诞晚餐显得隆重而高贵。我们品尝着像玛瑙一样晶莹的肉冻，金黄色散发着奶油香的烤土豆。瓦琳达说她特意加上了胡萝卜，因而味道更加香甜。她还特意推荐我们在面包上抹那种用大蒜和奶酪一起切碎做成的“淇斯洛克”，非常的香，却没有蒜气。
吃得正热烈时，她把她亲手酿的樱桃酒倒入每个中国学生的杯里，说是就把她家当成自己的家，希望我们不要因思念父母而忧愁，在学业上取得好成绩，将来有一个好职业。我们被她的诚挚和热情所感动，眼圈总是湿湿的，心头总是热热的。那一夜也让我领悟了生活的真谛：不一定奢侈，但是不能缺少情调。那情调是一种生活的理想，一种波折里的坦然面对，一种人生的境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