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赖声川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10日09:34 南方都市报

  十年文化领袖七十二变

  中国文化生态十年备忘录Ⅰ

  若干年来,赖声川执着地对传统艺术进行嫁接与改造的实验,为所有传统艺术品种在现代社会的生存及延续之道做出了有效的探索与思考。

  一九九九年十月。伦敦近郊发生了一场惨烈车祸,两列火车高速对撞,死伤惨重。但是过了几星期,有人在《国际前锋论坛报》上读到一则更惊人的消息——那起车祸的死亡人数要重新修正。

  “这本身并不特别,一般大灾难多是如此,可是仔细一看后,我发现死亡数据不是向上修正,而是向下修正。……居然有人从这猛烈的车祸中站起身来,发现自己没受伤,然后不但没回家,反而买了一张机票出国去!为什么记者会知道这件事?因为后来这些人都回家了。

  我在台北家中厨房看报纸,看呆了!‘多么奇怪的一则新闻!’我想,心中突然感到一种很深的悲哀,想到这是一个现代人的残酷写照。

  我想象自己在

车祸现场,站起来,没有受伤,看着周围的惨状,想到:‘天哪,我现在可以一走了之。不论我人生捅多大的娄子,不论我欠多少债务,银行的或感情的,我自由了!我死了!这么一走,一切归零,一切一笔勾销。’

  真的是这样吗?可能吗?

  这些人最后发现不好玩,还是回家了。

  或许有人没有。”

  这个读报纸的台湾人,他的名字叫赖声川。当时他就想象着一个买票出国却没再回来的男人,最后创作了一个舞台剧,叫《如梦之梦》——这个从自己生活中黯然脱逃的角色,慢慢会显露他的意义,正如别的时代里,人们也会觉得哈姆雷特不单单是一个急着报仇的王子,浮士德也不单单是一个学会谈恋爱的老学究。

  其实别的舞台剧导演也看报纸新闻,他们看新闻也不是为了搜寻对自己新剧的报道,也会关心世事人心,只是未必如赖声川,这么简单地号住了时代的脉搏。

  赖声川相信,世界上的文学创作,分为两种,一种是关于“病”的,一种是关于“药”的。莎士比亚是描述“病”的,托尔斯泰是研究“药”的,意义相等,荣辱不同。

  的确,描述“病”的作家容易走红,数百年之后还被改编到古老的东方,冲击电影票房,因为这个国度渐渐认定人性本恶;而研究“药”的作家往往被视为迂阔,他自己甘为神农,尝百草而亡,最后病死在俄罗斯小车站的候车室里又有什么用,后人有几个知道他托尔斯泰也写过舞台剧呢?

  然而赖声川见证了这一切,却还愿意做自己的尝试。他在香港排演《李尔王》,可是偏偏要加入《菩萨之三十七种修行》。他觉得《李尔王》是莎剧中集大成的残酷,所有阴谋恶德与绝望俱备,那么,索性让“病”遇见“药”,排演出菩萨的修行,让世人多一点沉吟的时光。

  这是赖声川的戏剧生涯中,比较不为人所知的两次实验,却可以更清晰地显露出他和他的“表演工作坊”的意义所在。

  然而,赖声川又不是一个皱紧眉头的思考者,他更像是一位冬日里穿着棉袍走近我们的师长,没有要考问我们功课的意思,他只是从袖子里扯出一架纸风车,很大,而且,还在转。让你奇怪那袖子怎么藏得下,让你奇怪他是不是一个魔术师。

  他当然是个魔术师。

  二十一年前,他的表演工作坊推出了台湾第一部相声剧《那一夜,我们说相声》,李国修李立群主演,轰动全岛。那时候,台湾人口只有2000万,而该剧的磁带就卖出了100万盒,很多从没进过剧场的的士司机,都成了他的听众。赖声川的初衷,只是为相声写一份像样的悼词,因为,当时在台湾说相声的只有两位老先生,一位过世一位移居海外,相声也就成了历史名词。可是,这份悼词让相声活了过来。大陆的相声在电视里唱着堂会的时候,台湾的相声在调侃政治,在衡量人心,在记录时代的荒诞与无助。

  《这一夜,谁来说相声》,刻画着两岸历史中共同的扭曲,归结在一句很诚恳的感叹中:“大家都是中国人嘛!”《又一夜,他们说相声》,讲述了孔子的第七十三个弟子,我的爸爸老子以及董仲叔叔的故事,让这些历史中的见证人,见证了最后一个事实——“阴阳家统一中国”,中国人现在不信百家,只信这一家了。《台湾怪谭》,两三个小时的单人脱口秀,记载了一个叫阿达的孩子的分裂人生,记载了他那“爽就好”的哲学如何静静坍塌。《千禧夜,我们说相声》,这是登陆了大陆舞台的千年一秀,告诉我们,我们总是急于走到结尾,却干脆错过了开头。

  我们这里由于郭德纲的兴起,开始争论相声到底应该教育人还是娱乐人,而赖声川在二十年前就相信,让人哭让人笑,都是本事,可又不是戏剧最大的本事,因为不够难。难的是让观众先笑再沉默,沉默中有些反思和感动。

  《暗恋桃花源》是赖声川变的又一个魔术。

  这个魔术此刻还在大陆上演,让观众们信步迈过悲剧喜剧之间的门槛,最后发现那门槛才是我们的幻觉。赖声川津津乐道着古希腊,那里演三部悲剧之后还有加演一部粗鲁搞笑的羊人剧——“希腊悲剧本身境界就高,加上这个就更高了”,“”悲到极限和喜到极限,其实表情倒是一样的了。“

  是啊,江滨柳与云之凡的聚散天劫,固然令人感泣,可是,戴着绿帽子去桃花源找出路的渔夫老陶,带着新世界的大同梦想回家,却发现自己感化不到同胞,而且自己也回不去桃花源的时候,那声长叹,不是更震荡出我们自己内心的暮鼓晨钟吗?那一刻,我们不是也觉察到自己生命中有多少次“从异乡到异乡”吗?

  这种人生大道理,赖声川不怯于讲,因为他知道,没有谁的人生,圆满得无须任何道理来启迪。赖声川只要这个道理讲得诚实又有趣味,他相信——“道不远人”。

  大陆观众见识了太多板着面孔或者模糊了面孔的先锋剧,这回遇见一个辛勤造纸的蔡伦,人家只要把烂八卦,破新闻,俗故事搜罗到一起,就能造出一张白纸,让你思忖自己的平生。

  同样是搞戏剧,路数就是不一样。白居易诗云:“一样爱鱼心各异,我来施食汝垂纶。”

  赖声川来到舞台上,尊重所有的可能,却不为任何一种可能所迷惑。那些相声剧总是宣称大师要来了,《暗恋桃花源》的男女主人公也说过:“一个新的中国要到来了……”然而,所有的失踪和误场,都不要紧,都是我们的创意,因为我们不需要幻觉,我们需要的是思考。

  赖声川说过:“剧场的绝对魅力在于它的现场性;它的浪漫在于它是生命短暂与无常的缩影。”我们很幸运,通过各种渠道接触了赖声川的戏剧,领略了生命的复杂,短暂的可贵,无常的动人,缩影的精彩。

  他到底懂得多少事情呢?

  不知道。

  我们只能说:他够懂得,因为,他够慈悲。

  史航(自由编剧)

  图:

  CFP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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