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比破坏更可怕

　　十年网络关键词

　　七十二变

　　中国文化生态十年备忘录Ⅳ

　　Hacker

　　黑客

　　Hacker，中文译为黑客。在黑客发展的初级阶段，这个单词没有太多的贬意，Hacker一般是指“能熟练地使用电脑或进行电脑编程的人”，也就是指以研究与发现计算机系统漏洞为乐趣的狂热分子；到后来，黑客的定义就变成:“用非法手段接近或进入别人的电子系统去获取秘密信息或偷钱”。民间对黑客特征的最初归纳是:电脑天才，有性格缺陷的电脑天才，还没有找到女朋友的单身电脑天才(也指称制造电脑病毒的人士)。凡事皆有变数，黑客领域巾帼不让须眉，上述归纳未必全中，但在黑客是技术能手这一点上，各方均无异议。

　　这些技术能手的惯用手法有哪些呢？据网友周密等人的归纳，黑客或利用网络系统漏洞进行攻击，或通过电子邮件进行攻击，或解密攻击，或后门软件攻击，或拒绝服务攻击，由此可以“探索其他人的网络”，非法侦测入侵、盗取密码或身份、取得网络权限——这些，都是技术能手们的企图。我们可以把问题简单化:对他者的进入、破坏、获取就是黑客的手段或目的；其中，“进入”是基本事实。

　　黑客除了技术手法之外，还有道德自辩的手法。

　　他们首先以所谓真正黑客的“职业道德”去设立真假黑客的区分。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并非除了黑就是白，它还有灰色地带。在业内人士看来，“真正的黑客”处于世界的灰色地带，徘徊在法律与道德的边缘，只进入不破坏。以业内人士的说法，“真正的黑客”是建设者。但是从逻辑学的角度出发，这种“真正的黑客”是无法考证出来的。刻意强调“真正的黑客”的存在，是一种道德假设，是技术天才们的道德自辩。

　　那么，又会有人说，确实有一些黑客在网络主持公道，他们以正义代言人身份出现，利用自己超群的技术，到处缉凶四处扫黄，“手刃”黄赌毒。澳洲的布路百利、美国的冈萨雷斯等反儿童色情网站人士堪称代表，有专业人士主张“法律应该向这些正义的黑客倾斜”。这显然是一个难解的“洪七公密码”:洪七公共杀了231个“坏人”，但是，谁赋予了他这种权力？这个道德密码看似平常但非常荒谬。执法者的权责如果模糊不清，现实世界的秩序何来坚硬？个人自由何来保障？对于现代社会来讲，惟有公共意志授权的执法机关，才具有执法权。否则，社会就会沦入私法、家法、族规的僭越怪圈，滥用私刑是现代社会必须摒弃的恶劣行为。

　　黑客们在道德骄傲的同时，忽略了一个基本事实，那就是“进入”。只要未经允许“进入”了，就属于侵权，只要擅自“进入”了，就是黑客。世上确实有黑客，但没有真假黑客之分。由此，可以把黑客行为再作限定:只要是未经得电脑“业主”同意，有意进入他者的电脑系统，均属于侵权行为。如果把黑客之罪推卸给黑客的名词衍生群，诸如骇客、坏客(cracker)、灰客、窥客等，那就是“白马非马”的诡辩了。

　　“没有真假，只有事实”，既然从行为上可以确定黑客的事实存在，那么我们就可以由具体事实去分析黑客道德自辩遮盖下的真实面目。

　　为什么黑客们的道德自辩能在表面上成立呢？或者说，这种道德自辩为什么既能满足黑客也能安慰民众呢？那是因为，黑客在表面上挑战了权力，在事实上嘲笑了权力，黑客对各行业顶级系统的有效攻击，极大地满足了民众的颠覆情绪。

　　最重大的黑客事件，因攻击最坚固的国家机器而著名，因攻击各行各业顶尖系统而闻名。1996年，美国人TimothyLloyd投放的逻辑炸弹删除了Omega公司所有负责生产的软件，该公司是美国航天航空局和美国海军最大的供货商，这个“炸弹”令其损失1000万美金；1998年，《纽约时报》网站惨遭色情图片攻占；同年，五角大数宣称其计算机系统受到“高度组织与系统化的袭击”；15岁的某少年黑客于2000年侵入eBay、Amazon和Yahoo等大型网站服务器，成功阻止服务器向用户提供服务；2002年11月，有证据显示伦敦人GaryMcKinnon非法侵入美国军方90多个电脑系统……

　　从事实可以得知的结论，大小黑客给世界造成了重大损失。如果说权力是公共契约的产物，那么它也具有不可侵犯性；同时，国家机器本身不事生产，所受损失谁来买单？当然是从纳税人的口袋里来。黑客侵犯服务业系统、破坏技术系统，表面上打击的是法人公司，但实际上拖垮的是个人的福利。

　　对于那些进入就破坏且攫取的黑客行为来讲，“业主”损失是可视可查的。但黑客更为可怕的后果，是不可查的非物质层面的破坏。那些“进入”但不破坏、所谓有职业道德的黑客，才最具杀伤力。对法律而言，其量刑主要是看“业主”的财产损失和精神损伤程度，可有限地弥补并偿还；但从政治哲学的角度来看，非法“进入”所带来的严重社会后果，是无法用精神与财产来衡量的。黑客任意“进入”他者的私人领域，虽然不获取不破坏，但侵犯了更为广泛、更值得民众捍卫的权利，这对合法合理的社会秩序来讲，是致命之伤。

　　黑客的道德骄傲后面，是滋扰民生的事实，其破坏的，不限于财产，更在于神圣不可侵犯的私权。

　　胡传吉

　　图:

　　图为皮影戏《火云洞》场景，孙悟空降伏不了红孩儿，只能向观音求救。自人类进入现代社会，随着专业分工的细密，人们自愿或者被迫地相信一些外部身份，比如医生肯定善良，警察肯定好人。网络出现，人们一片欢呼；黑客出现，人们给他戴上叛逆者的“光环”。然而，技术的两面性再次得到体现。如同红孩儿出自“应该善良”的神仙家族，黑客的技术人员身份，使其社会属性模糊不清。故选择《火云洞》为配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