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老铁路人的述说

　　赵英斌

　　一个金色的秋日，笔者在大山深处的柳毛车站，见到一位老人。这位老人看上去精神矍铄，面庞红润，怎么也不像已逾八旬。然而老人实际上已84岁，是位老铁路人，他的生命轨迹历经几段铁路历史沧桑。从老人面部皮肤的褶皱中仿佛隐约可见昔日铁路久远的风雨画卷。

　　1935年的一天，12岁的曲永胜和家人，为了逃避日本兵的烧杀掠夺，逃到现鸡西煤业集团平岗矿（旧称暖泉子）附近投奔亲属，后来辗转流落到旧时由穆棱县管辖的梨树地区碱场村，后迁移到恒山地区柳毛村谋生。日伪时期修铁路

　　日军为了实现军事扩张和对黑龙江东南部地区的煤炭、木材等资源的掠夺，加紧维修城鸡线铁路。

　　1939年，已在恒山地区柳毛当地扛活3年的曲永胜，听说铁路上需要修路人，抱着试试看的心理，胆怯地来到由日本人把持的城鸡铁路柳毛工务工区报名干活儿，日本把头（相当现在的工长）进行录用考试，在众多的应召人中16岁的曲永胜肩扛一根2.5米长的木枕，在100米的距离内走往返。曲永胜人小力大，完成扛木枕的“考试”被录用了。当时，铁路规定：无论谁干多少活儿，结婚有媳妇的工人每月开60日元工资，没成家没有媳妇的只给20日元。尽管如此，被招录的工人们吃不饱，穿不暖，每天在日本把头的威逼下重复着超负荷的重体力劳动，有时挨打受骂。为保障铁路运输畅通，日本铁路警护队常常派兵持枪上刺刀，看押中国铁路工人不分昼夜地劳作。

　　1939年秋，日军警护队从图们押解30名朝鲜人来到柳毛工务工区投入线路养护。据说，30名朝鲜人是警护队在图们强行招募的，不给开支，只管饭吃，用欺骗手段强押来的。日本把头把30名朝鲜人每日分到下行线干活儿，汉族人负责上行线，用民族隔离方法，以便统治和控制局势。尽管宪兵看押严格，工人们常常在线路质量上做文章，致使调车作业和列车运行脱轨，造成正常行车秩序混乱，用以报复日军的侵略和残酷行径。

　　解放前夕抗匪护路

　　1945年8月15日，日军彻底结束了对东北铁路的控制，党组织派来一名干部来到城鸡铁路柳毛工区秘密工作，曲永胜有生以来第一次接触到共产党人。在先进思想的影响下，曲永胜开始协助“地下组织”引导工人们抗匪护路，献工献时，迎接解放。1946年春，帮助中国人民赶走日本侵略者的前苏联红军来到了柳毛站，出于当时的军事需要，曲永胜参加了全线改轨会战，即将绥芬河至鸡西的各段线路改为1.5米轨距（又称苏式轨距），此工程耗资、耗力巨大。后期，经中长路当局商定，重将1.5米的轨距改回1.435米标准轨距，使旧称的中长路全线统一。

　　全国解放前夕，东北土匪狼烟四起，匪帮把目光盯在铁路上，袭扰、阻断铁路，破坏人民安居乐业的环境，线路工人干活儿也常常遭到土匪的干扰，有时打枪，有时哄撵工人，还有时破坏线路。1947年夏，号称“狼团”的一股土匪在光天化日之下将城鸡铁路柳毛至老达工区间的一段线路的道钉拔掉，企图造成列车颠覆。后被巡道工及时发现，曲永胜等人赶到现场修复了线路，免遭损失。后来，为了全面剿匪，尤其消灭铁路沿线的土匪残余，东北民主联军领导的红17团开赴鸡西一带，一边同铁路工人保护铁路，一边执行剿匪任务。据曲永胜回忆，那是一次土匪袭扰铁路后，工人们一边在老达工区线路上干活儿，土匪的子弹一边在头上飞过，场面十分惊险。最后，这股具有反动势力的土匪被红17团官兵消灭，柳毛一带的铁路线才恢复平静。以后，拥有多股反动势力的黑龙江东部地区的大土匪头子谢文东，在屡屡阻挡共产党领导下的新政权组建未得逞的形势下，在黑龙江勃利县境内被红17团擒获击毙，彻底消除了铁路沿线的匪患。

　　抢建哈尔滨新站

　　1947年末，响应东北铁路总局的号召，曲永胜参加哈尔滨新站及外环线江桥的抢建会战。由于战争的摧损和运能的增加，哈尔滨站及外环线的扩建势在必行。曲永胜被分到桥梁队工作，同近千名工人修建松花江上的呼兰铁路大桥。为赶超任务，工人们带着迎接新中国解放的激情，献工加点，精益求精，同前来增援的解放军官兵同肩作战，共同建桥。当时，由于内战尚未结束，天空常常有飞机轰炸，有时工人被子弹打伤，掉进江中。大家住宿只能搭帐篷，吃高粱米、啃

咸菜，数九寒冬，没有人叫苦、没有人退却，日夜坚守在会战的岗位上。3个月后，江桥建成了，满载着支援前线军事物资的列车驶过江桥，曲永胜完成了会战任务。据回忆，这次会战，调集了全东北铁路的精英能手，工人上万人，加之解放军部队参战，会战场面十分壮观，也是一次罕见的规模之大的会战。至今使曲永胜老人引为自豪的当属这次会战，因为从16岁就当线路工从大山深处走出的曲永胜，经历如此之大场面和浩大的工程，既学到了过硬的专业本领，又得到了锻炼。

　　1949年建国后，曲永胜先后在原牡丹江铁路分局鸡西工务段辖属的柏家、柳毛、老达、五龙、兰岭、滴道等工务工区当线路工。1958年提升为线路工长，后任工务领工区领工员。自少年开始就在铁路上当线路工的曲永胜老人，如今历数与线路、钢轨、道钉、石渣…….打交道的37年历史，心潮难平。那一段沧桑的历史，记录着老人的艰苦岁月，也刻记着东北铁路人的一段沧桑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