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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白刀山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1月17日11:40 黑龙江日报

  孙少山

  四十年前那场雪,至今记忆犹新,我到东北头一年,黑龙江的大雪就给了我一个下马威。我顶替一位亲戚进山抽套子,所谓抽套子就是用牛把伐倒的树从山林拉到楞场,等汽车运下山。在村里出发时,牛车老板子刘结巴,把大家装上车的一麻袋玉米面和一小口袋面粉给掀下车去,结结巴巴地嚷着,后天汽车上山空着,为什么装老牛车上?组长说这是咱们半个月的口粮,应该装咱们车上。但是刘结巴涨红着脸坚决不同意。多年后我当了车老板才理解他的做法,车老板都心疼他的牲口,不愿意在自己车上多载,哪怕是一根针。岂不知他这一举动差点儿断送了我们的性命。

  进山时还没有雪,山根一条大道给冻得裂开了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大口子,简直就是给冻成了一截截的。牛车的铁瓦在冰冻的道路上缓慢地转动着,每过一道缝子就要咯噔一声。在我们山东老家冬天也有冻裂地的情形,可是大道能冻成这样子真是可怕。我跳下车去试了试,裂口子足以塞进一个拳头。那年的冬天特别冷。

  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带山区叫白刀山,从地图上看,那是

长白山脉延伸到黑龙江的余脉。由于海拔较低,森林茂密。一到地方,我就独自爬上一个山包对着那片苍茫的林海嚎了几句,朔风吹,林涛吼,峡谷震荡……晚上睡在一个板棚子里,一个大汽油桶凿上洞做成的火炉,扔里头松木柈子,轰轰地响着。起夜时我发现下雪了,一开门,大朵大朵的雪花飘进板棚子里。第二天早晨,雪花变成了雪粒,沙沙地下落,我说,嘿,雪小了。组长阴沉着脸说,哪里是小了,这是要下大雪的兆头。我很高兴,觉得这样也许就不用上山拉木头了。

  第二天还下。而且越下越大。白茫茫一片,山峰和树都看不见了,像隔了一层帘子。地上已经堆积了一尺多厚。第三天还下。我们有些恐慌了,只带了三天的口粮,是一些冻得石头一样硬的窝头,吃得剩不多了。本来还指望山下汽车上来给我们带粮食,这雪越下越大汽车根本就爬不上山。大家开始埋怨刘结巴不该把粮食扔下让汽车带。组长更是恶狠狠地骂他,说没吃的就只有杀他的牛吃了。又下了一夜,第四天雪深达一米多。再呆下去等于等死,决定冒险下山。可是走出去只二十米远就失去了信心。在这样深的雪里要到最近的屯子也两天都走不到,那还不冻死在半路上?雪深达到腰部以上,根本就迈不开腿走,只能向前爬。大家在雪里像五条虫子,蠕动了半天回头看看刚刚离开工棚子不远。而且,根本就看不清路,向哪里走都没有方向。来时看到的路途完全改变了情形,那些碗口粗的柞树、桦树都给压倒在雪里,森林像遭了一场大水把树都冲光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白茫茫一片荒原。只有一些高大的松树还在山坡上站立着,但大部分树枝也都给折断了。我绝望了,心想,刚到东北来头一年就给冻死在山林里?

  就在大家气喘吁吁不知怎么办的时候,刘结巴忽然把他的牛赶到前头来,他说,都,都闪开,让,让它来试试,试试。那是一头体形巨大的公牛,正在当年,金黄色的皮毛闪着亮光,像身披锦缎一样漂亮,两只犄角威风凛凛地朝天竖着。大家闪开,只见它不动声色地向前走去。来到雪墙前,刘结巴在它身后抽了一鞕子,一声大喊,它低下头向前猛冲。雪墙哗然向两边分开了,它就这样晃着健壮的身体,在雪地上犁开了一道深沟。在它的后头,那两头长套牛继续把这条通道拓开。如果从高空向下看,在这个四无人迹的,一片白茫茫的雪野上,这是一支奇怪的队伍,三头黄色的牛走在前面,后头跟着五个黑色的人。这是荒凉死寂的世界上唯一活动着的生命。最前头开路的公牛很吃力,一会儿就累得鼓起鼻孔喷出两股气流,头上的雪粉被高高地吹起来,像两团烟雾。汗水浸湿了它壮大的脖颈。但只要车老板刘结巴在它身后一声大喝,它就会鼓起勇气向前猛冲。

  我曾担心这头公牛会把我们带迷路,刘结巴说,就是漆黑的夜里牛也不会走迷路,你只管跟着它走就行。那天我们走了十个小时,才走进了山下一个小屯子里,其实只有八里路。

  那场雪,历历在目,不敢相信已经过去了四十年。一个老人蹲在太阳底下,抽一口烟袋,眯起眼,感叹道,四十年前那场雪……这就是我。现在气候变得越来越暖,年轻人再也看不到那么大的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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