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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左 香港好人

http://www.sina.com.cn 2007年04月19日15:15  南方周末

  □本报记者袁蕾发自香港

  老左说:“姓左好啊!姓左的是中国惟一在公元5世纪前,就有人替你写《左传》立传的了。”

  ———《老左正传》

  导演赵良骏是今年春节从银都机构接手这个电影的。今年是香港回归10周年,身在香港的银都机构要拍一部关于回归的“献礼片”,影片必须在7月1日前公映。

  当时赵良骏拿到的是“左邻右里”式的故事大纲:1960年代,两个老头子,一个是国民党,一个是共产党,“不幸”成了邻居,几十年以来一直吵架,吵到2007年,终于变朋友了。

  “其实吵到1980年代,已经没有什么好吵了。”监制方平和导演赵良骏都十分清楚,这样的影片是无法赚钱的,“献礼没有问题,但一定要让人愿意看。”

  赵良骏坐在去银都公司的车上,突然有了个让他鼻子一酸的概念:拍一个真正在银都公司里干了几十年的员工,他是“老左”,从没有离开过这里,人工薪水比市面要低很多。“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了一种酸楚,就好像我讲《金鸡》。”赵良骏是《金鸡》和《春田花花幼稚园》的导演,他保留了原来剧本的“情怀”———集体回忆。

  银都机构和旗下的影院都属于香港“左派”。40年前,香港电影有三个源头:邵氏、国泰、长凤新。“长凤新”是长城、凤凰、新联三家影业公司的简写,他们是著名的左派电影公司。1981年,国务院颁布《进口电影管理办法》规定:“除香港长城、凤凰、新联三公司回内地拍片,由国务院港澳办公室同有关地区和有关单位直接联系外,凡属中外或我与港澳地区及台湾省的合作制片业务,统由中国电影合作制片公司管理。”这相当于给了香港左派电影公司一个特殊通道。1982年,长凤新合并为“银都机构”,拥有其他香港电影公司没有的“特权”:只要能通过内地电影审查,银都的影片就可以直接进入内地。

  抛开银都及其前身的背景,左派电影公司还是推出了很多响当当的影片和电影人。“奥斯卡最佳摄影的鲍德熹是这里出来的;最代表香港的导演杜琪峰第一部戏是这里拍的;美丽的夏梦是从这里出来的;近代一点的钟楚红,也是这里出来的。”赵良骏掩饰不住激动。

  赵良骏将影片确定为《老左正传》,这是个一语双关的名字,主人公姓“左”,叫左长旺。银都机构老总听完,说了四个字:“很有味道。”

  3月30日,《老左正传》正式开拍,赵良骏站在香港荔枝角自己搭建起来的天台上说:“你听说过《四川好人》、《三峡好人》,我现在要拍一个《香港好人》。”

  香港好人=天堂电影院+阿甘正传

  老左有三样宝贝:墙上劳工子弟的初中毕业证书,他没有读高中,注定只能做一个影院放映员;爸爸惟一留给他的照片,站在刚刚解放的天安门前,所以他一生最想去的就是北京天安门,但是到了今天,香港700万人里,他是惟一没去成天安门的人;第三样是他床头的证书,有他的名字“左长旺”。

  《老左正传》,讲述的是左长旺从1965年到2007年在香港的生活,也可以被看成新版的《我这一辈子》。

  1967年反英抗暴,突然间英国政府和媒体将这些反英的人定义为左派。然后开始有了左派公司:中国旅行社、大华国货公司、华润超级市场……“左派”只是一个称呼,没有太激烈的情绪。但到工作的时候,就开始有了区别,左派学校出来的学生总是比别人更难找到工作。

  左长旺在著名的左派电影公司银都影院上班,工作安稳而舒适,每天就是放电影:夏梦的《金枝玉叶》;杜琪峰的《碧水寒山夺命金》;李连杰的《少林寺》……

  1972年,香港人开始炒股,左长旺他们一边在电视上看着股票狂涨的消息,一边搞着人民公社和港式“文革”。香港挂十号风球,他们七八个人,手勾着手,像雷锋一样在铜锣湾冒风前行,帮别人挡风挡雨。

  在学习班里,大家都在打瞌睡,叫到谁,谁就站起来表白一下,表白的内容经常包括:不应该常常偷看对面窗口那个女孩子,这个是资本主义的毒瘤。

  “我没有要讽刺他们的意思,他们都很可爱。”这些都是赵良骏采访香港左派人士得到的真实细节。

  1980年代开始,老左开始不快乐了。炒股的人开始拿分红,老左们只能拿到国货公司九折卡,收入比别人少了一半。郑中基扮演老左的孩子左忠,他们这代人渐渐长大,被叫做“左仔”。别的孩子能穿阿迪的球鞋,而左仔只能穿白布鞋。除了球鞋,他们还会因为自己的出身,先天比别人少1/3的工作机会。

  1980年,凤凰影业的杜琪峰拍摄处女作《碧水寒山夺命金》,率先回到内地取景,这也标志着香港与内地合作制片业务步入正轨。

  埋怨不久,左忠找到了“红色发达之路”,当时最流行的一句话:中国有10亿人,每人给你赚一块钱,你就能赚10亿。

  红色发达之路没有维持多少年,改革开放,凭“香港人”三个字就赚钱的时代一去不返。1990年代,香港开始复杂了,老左和小左们,也终于进入了一个复杂的年代。

  香港精神=金鸡+小飞侠

  “你以为左派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吗?你每年秋天吃蛇羹去的地方,可能就是工会的地方。”赵良骏不希望讨论政治,他只是想进行一场集体回忆。

  赵良骏没有参加任何运动,但他的童年是跟左派交织在一起的:他最喜欢吃的金华火腿,来自国货公司;他喜欢的楼下的旗海,是左派搞运动拉上的;中学参加课外美术辅导班,也是左派人士组织的。

  赵良骏很怀念跟着左派学素描的日子,学到了很多苏联式的扎实的功底:“他们不会灌输给你任何东西,只是教你学画。”学画期间,最“左”的一次经历是去内地写生。当时内地还没有开放,辅导班组织学生去还是乡村的深圳写生。写生的地方有个很大的戏院,3层楼高,很华丽,平常没有什么人看戏,蝙蝠就建成了一个蝙蝠巢。每晚这里放电影的时候,蝙蝠就在银幕前飞来飞去。

  赵良骏跟左派打交道的经历,都让他感觉“很酷”:“左派数量其实一点都不少,香港有两次人口调查,第一次人口调查在1970年代,那个时候全香港400万人,左派有1/4,香港现在有700万人,左派起码超过40%。为什么这么多,现在左派是赚钱的。”

  直到赵良骏开始找演员,他才发现,原来身边有这么多“老左”。

  片中演老右派的岑建勋,生活里就是一个著名的“左派”。“我们是火红的一代”,岑建勋在香港过着每天读马列主义著作、毛泽东文选的生活。

  “以前大家上街游行都会替对方考虑,这几天我有事,不要抓我,抓你吧。”左派上街示威,肯定会被抓。有一年岑建勋被抓了13次,他算了下觉得不对劲,就跑去找被抓了七八次的人商量,如果他再被抓到,肯定要去坐牢了,不如明天他们上街被抓一下吧———岑建勋说起当年被抓,就像说起驾照被扣分一样。

  “那时候跟政府作对,代价你是付不起的。”1982年,岑建勋已经变成了资本家,他跟洪金宝去韩国搞剧本,一进韩国海关就被韩国抓了。洪金宝很纳闷,问他是不是带了大麻——如果他们早两年去韩国,事情会比带大麻还麻烦。原来,1972年岑建勋代表学联去东京参加过反对韩国的示威,十年过去了,记录还没有被改。

  1967年岑建勋搞运动的时候,黄秋生才6岁。

  小时候黄秋生也是一个左派,他向往岑建勋的年代,可当他长大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大型运动了。1978年,黄秋生16岁,他的惟一“左”的行动,就是去一些地下书店——那个书店是岑建勋的后继者开的。

  “我经常去买无政府主义的书、买像章、买五星旗。”黄秋生跟着阿姨住,家里墙上挂着毛泽东像,还有自己写的标语。他觉得五星红旗和像章都很酷,觉得资本主义不好,压迫人。

  直到有一年黄秋生跟着家人去台湾的时候,海关告诉黄秋生的舅舅,他不能过关,因为他家里挂着毛泽东画像,这时黄秋生才知道,自己因为去地下书店,也被监视了。

  “香港是有一种叫‘香港精神’,从《金鸡》之后,香港突然之间有很多老歌手出来开演唱会,香港人还是很珍惜这种集体回忆的。”赵良骏的“香港精神”在《金鸡》里面体现为自力更生、爱岗敬业和永远精神胜利。

  从左长旺他们居住的1960年代房屋,家家户户的电视接收器“鱼骨头”,到小时候喝的“绿宝”汽水,每样回忆都让赵良骏非常兴奋:“很多香港人听到回归的片子就害怕,害怕很政治。回归哪里是政治?明明就是生活嘛。”

  “回忆导演”赵良骏还准备专门为香港回归十年拍一部电影:我要拍一个《小飞侠》,“小飞侠”就是一个不愿意长大的人,很像现在的香港。

  

老左香港好人

  “我是全香港300多个导演里面,最主动去熟悉中国(大陆)的”赵良骏(右二)说图片由银都机构提供

  

老左香港好人

  黄秋生从小读《红旗》杂志,参加过保钓运动,家里挂过毛泽东像。图片由银都机构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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