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繁花

　　“新世纪音乐”（New Age Music）里，我最喜欢的是“恩格玛”（Enigma）。“恩格玛”是几部相关音乐的总乐名，主创人叫迈克尔·克里图（Michael Cretu）。迈克尔·克里图1957年生于罗马尼亚的布加勒斯特，1975年随全家移民到德国，并考入法兰克福音乐学院。1985年，他与维京唱片公司签约，并与法国女歌手桑德拉合作，后来他们结婚并移居到西班牙的伊维萨岛，在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岛上，他们建立起自己的工作室，全力打造“恩格玛”。

　　听“恩格玛”，不时会听到土著人的吟唱。从前看《秋日传奇》，里面的演员：布拉德·皮特，安东尼·霍普金斯……名头一个比一个响。画面也美：芳草萋萋，落叶飘舞，利斧劈在原木上溅起的木屑，碎玉一样……里面的土著——老印第安人，虽然只是一个配角，却反而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倒不是因为名气什么的，只是因为他的嗓音：满脸皱纹的老印第安人，坐在炉火旁，用风烛残年的嗓音，絮絮地叙说着那堪称传奇的前尘往事，听来神秘苍凉，隔世一样。

　　“恩格玛”里土著人的吟唱，就像那个老印第安人的嗓音，神秘苍凉，像来自洪荒。而且变化多端。听《返璞归真》，《真理的眼睛》，或者《再见银河》等曲子，土著人的吟唱会突地穿云裂帛，不期而至，正想凝神谛听，它却又凌波微步，倏忽而去，正把它当成见首不见尾的神龙，它却又蓦然回首，来个亢龙有悔，天降于你的耳边。它就是这样飘忽游移，带着原始的气息，把你带到遥远的岁月里，我们成了自然母亲怀里刚降生的孩子，目光纯粹，茹毛饮血，不知道烦恼是什么。

　　“恩格玛”里还经常能听到秘鲁排箫。秘鲁排箫跟我们平时所说的中国箫不同：外形上，中国箫是单管的，秘鲁排箫则多管齐下。吹起来，中国箫柔情似水，甚至可柔到哀怨；秘鲁排箫柔中带钢，劲拔处，义薄云天。这恰好迎合了“恩格玛”的节奏——“新世纪音乐”大都不讲求节奏，旋律也没有规律，来无影去无踪，羚羊挂角，无迹可求——“恩格玛”是其中的异类，它的音乐，很多都节奏强劲，一首曲子中，教堂唱诗班庄严的和声往往跟手鼓、碰铃、小锣此起彼伏，舒缓的钢琴声跟迪斯科、摇滚乐的强劲节奏遥相呼应。

　　到现在，“恩格玛”已出了《变化的十字架》《王者风范》《浮世镜》《旅客》等唱片。暗夜，捧这些唱片在手里，仿佛是捧着些隔世之花，闭上眼听，隔世之花，刹那盛放，满天繁花，在我的卧室里，纷纷扬扬，纷纷扬扬……

　　·吴克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