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群众路线”的“政治任务”

　　□本报记者 甄晓菲 发自长沙

　　改走“群众路线”之后，湖南电视台“公共大戏台”像“超女”一样，成了“超戏”。“五一”七天，一千五百多名戏友上台开唱，另有一千多名报名了但没轮到

　　今年“五一”7天长假，湖南电视台公共频道在离火车站很近的烈士公园潇湘阁搭起个露天大戏台。这是一场纯业余的戏剧秀：演出的服装、道具自备，报名就开始排号，排到就唱，不限戏种，不限剧目，只限时间——3分钟。然后评委点评，下台，下一个登场。但不排名次，7天下来，只是选出10个“超级票友”，友情赠送长沙大剧院一年免费看戏的票。

　　这次的“公共大戏台”是第三季，前两季分别在去年的“五一”和“十一”开锣大唱7天，共两千多票友登台过上一把瘾。这次“黄金周”的七天里，共有一千五百多票友开唱，还有一千多报了名，但没有时间登台。

　　“连高潮都没唱出来”

　　“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惹寂寥……”55岁的陈炳伍是湖南娄底火车站的退休职工，跟搭档陈小蓉唱了一段《刘海砍樵》后，脸上油彩未卸，身上还是“刘海哥”的蓝布衣裤、斗笠草鞋，又意犹未尽，拉着记者唱起了《锁麟囊》，特别指明“我是跟着李世济学的，不是张火丁(都是当代著名京剧演员，编者注)”。看了记者的笔记，他拿起笔来补上几个字“我们曾多次登台演出”。

　　登台的戏迷大多退休在家，年龄50到70岁之间，唱戏作为业余爱好，平时喜欢听戏听民歌，绝大多数喜欢宋祖英和张也。

　　从邵阳赶来的丁莲贞唱了一段花鼓戏《沙家浜》，下台的时候有点不高兴。她本来准备的是京剧《沙家浜》“远走高飞难寻觅”那一段，但是请来的京胡师傅不会这一段，又不能放CD，只好临时改段子。“去年我就来唱过，当时感冒了，高音唱劈了，本来高音没有能难倒我的……我下次还来唱。”去年因为没有排上号，她曾偷偷塞给导演一个200块的小红包，想夹个塞上台。

　　现场每个戏迷只有3分钟时间，时间一到，场边就有个穿戏装的小伙子敲响一面大铜锣，锣声一响，就得停下来，于是总有戏迷想多争取一点时间，拿着话筒满舞台跑“我再唱50秒，只唱50秒”，主持人在后面追，她就是不撒手。

　　还有一次玩笑开大了，一群湘潭的戏迷“罢演”。那一次是真的吵起来，十来个湘潭的戏迷跑去找导演组，说时间太短，“3分钟啊，连高潮部分都没唱出来嘛！”导演组当然不应，结果他们当场收拾起东西，还把带来的乐队也给拉走了，摄像机就一直追着他们拍，卷东西、下台，十几个人气呼呼的背影。

　　“底线是不许卖药”

　　“公共大戏台”本来是湖南省“‘十九和弦’超级戏乐汇”大型戏曲文化活动的一个组成部分。2006年4月，湖南广电接到省委宣传部的任务，要做第四届全省青年演员折子戏大赛。从卫视推到经视，推到娱乐频道，没有人愿意接这个不赚钱、又没收视率的“政治任务”。最后推到湖南公共频道，实在推不掉，频道总监凌红江硬着头皮接了下来。

　　“说实话，我在初赛的时候已经知道决赛结果了。”整个湖南省的演员来参赛，要照顾不同剧目，要搞地区平衡，还要顾及纠缠不清的师承派系，所以，排位基本上是不能动的：“顺序动了就麻烦了，如果把我的第一名评到第十名，不是显得我的专家没有水平吗？”

　　折子戏大赛最终更名为“‘十九和弦’超级戏乐汇”，署名是湖南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厅、湖南广电和省文联四家，从头到尾尽心尽力的公共频道压根就没有署名。

　　这个戏曲“青歌赛”的收视率显然不会太好，凌红江就想着怎样绕开专家走“大众路线”。

　　大众路线，去专业化

　　“我们的节目里，总能看到电视观众对着镜头微笑，或者伸个手摆‘V’字……就是要把整个舞台还原给老百姓。”凌红江说。

　　这个“公共大戏台”目前还赚不到钱。去年“五一”演出拨款全部来自湖南省委和湖南广电集团，去年“十一”的第二季，慢慢有广告了，广告收入只占支出的四分之一，其余的钱还是集团拨款，今年“五一”第三季广告勉强达到了一半。

　　更商业化的运作也不是没想过，今年的一个小栏目就叫“十九和弦”，其中“和”字，暗扣了一个烟厂赞助商的名字。通常这种戏曲类的老年节目，赞助最多的就是医药行业，但是这次活动既不能在现场卖药，也不能打着专家旗号义诊：“这个底线是绝对不能突破的。”

　　“按着腰包打彩”

　　在一片中老年票友的队伍中，6岁的罗麟书非常显眼，穿着水红色小袄小裤，扎两个花花的冲天辫，跟70岁的老师——花鼓戏演员钟宜淳演一出《小姑贤》，讲小姑是怎么劝诫恶婆婆不要虐待善良孝顺的儿媳妇。

　　去年“五一”，大戏台第一季，罗麟书跟着妈妈和姑姑来报名，站在台上还在发抖，紧张得差点唱不出声来。但评委们发现这个小姑娘一举手一投足都很像那么回事，就对她大加褒奖。小姑娘越战越勇，去年“五一”的7天里，每天晚上跟着VCD学一出戏，第二天就来登台表演，就这样7天下来，几乎整个长沙的戏曲圈都知道有这么个很有天赋的小姑娘了。

　　罗麟书拜了国家一级演员钟宜淳为师，钟宜淳曾经跟李谷一合演过湖南花鼓戏的保留曲目《补锅》，还在湖南卫视一档本土情景喜剧《一家老小向前冲》里面扮演奶奶，这次教小罗麟书学戏，没有收一分的酬劳。

　　“什么叫原生态戏曲啊？这个就是。”凌红江说：“过去在地方上唱戏，哪有收门票的？都是要打彩。”打彩就是打赏的意思。去年作曲家谭盾回家乡，特意跑到山里听了几出湖南的地方小戏，他“打彩”的出手也很大方，一次一千。

　　6岁的罗麟书上了“公共大戏台”后，拜70岁花鼓戏演员钟宜淳为师，二人正在演出《小姑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