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戒：深入到极至的张爱玲世界

　　尖酸的文字，促狭的描写，张爱玲笔下的两性关系从来就让女人绝望。如果说《红玫瑰白玫瑰》多少令女人心存幻想，至少还曾经是朵玫瑰；而《色，戒》让女人终于明了，终究不过是男人征服世界时屠刀上的那滴血。

　　《色，戒》中的男主角易先生(梁朝伟饰)与女主角王佳芝(汤唯饰)第三次床戏称得上是放形浪骸了———赤条条的相拥着，翻天覆地般的拼尽了体能和展现各种肢体动作的性爱确可以令好多人喘不过气或血涌如潮。这是原版的《色，戒》。

　　易、王两人的几场性爱，层层渐进，张爱玲原著中只有一句“你要获得女人的心，就只有通过她的阴道”表现性的独白变成了李安这部在威尼斯影展上令人侧目的强烈感官的撞击。正如王佳芝后来对她的上司说的那样，易“像蛇一样钻进你的心……”。如果说第一次是迫不得已，第二次已极有暧昧了，但仍在内心激斗：要不要杀他？但到了第三次，则是在影片末尾时王在珠宝店告知要易“快走”以避特工暗杀的铺垫———她已爱上一个不应该爱的人。张爱玲将原来要杀汉奸的真人真事由物理事件变成心理事件并进行艰难的描述———前后三十年时间才将这篇不过一万三千字的

　　是不是张爱玲与胡兰成的感觉搬到小说《色，戒》中来了？不得而知，因为她后来曾在一篇题为《羊毛出在羊身上》作答，进行否认。不过，有批评家认为，张自己越描越黑，是一次失败的自辩。但无论如何，将真人真事作为蓝本进行创作，是张爱玲一次心路历情的表露，尽管她将女主角“破”了“戒”，原本可以成为英雄的她顿时堕落了，成为罪人，含有复杂的情感而让后人陷入迷惘。多元的西方思想在她的这部小说中表露无遗。张属于西方。

　　相反，李安属于儒家的，东方的，但是是可以将东西方文化结合得最佳或找到最好切入点的导演。从《卧虎藏龙》(2000年)中，我们看到李慕白这个纯属东方的形象与玉娇珑这个其实是代表西方形象的反差，以及《绿巨人》(2003年）这部原本全属于西方流行文化的漫画在他手中改编成电影时，他注入的父子情和父子关系时，中国观众看得更明白，也更易理解。同样，在《断背山》那悠远宁静含蓄压抑中也可领略到那种属于东方的情调。正如许多人都说的，李安的压抑这次获得了释放。我认为，是一次彻底的释放。因为，他看透了张爱玲的世界

　　张爱玲的世界是个强势世界，它的感情只有她极端地拥有，它的人只能是“他”和“她”而不是“他们”和“她们”；它容不得俗，容不得重复，容不得阳光，容不得普通。它要去至极至。你要进入她的世界便得要与她产生同样的发不容间的紧密和灰色的带有某些憔悴的堕落。李安是看到了的。只是，李安不甘于只是看到，而且要通过感官来做到。《断背山》也只是一个短篇，他这次不过是再一次发挥影像所长，于是，就出现前面所说的、原本只有一句话的却变成了全片焦点所在的感官冲击。

　　当然，在李安看来，张爱玲异乎寻常的孤独，王佳芝最后关头“变节”自是小说中那句惟一的关于性的文字的注脚，易已深深钻入其心、其体，那么，女性的某些脆弱，也就成了难以改变的要害了。贪生怕死，是人性；情到浓时不自恃，甚至蜕变，便是不足为奇了？

　　结果是，张爱玲此刻在李安面前显然不再能够显出她的强势了。人说张爱玲是精通中英文的作家中，中文运用得最好的作家之一，那么，在电影语言上也能够与东西方文化产生火花的李安也闯入张的世界并可驾驭张的想像了。

　　看来，也只有李安可以钻进张爱玲的世界了。真的。

　　(列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