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价”书

　　■洛烨/文（自由撰稿人）

　　在出版业蓬勃发展的今天，找一本烂书实在是太容易了。比如年初，你站在财经类书柜面前，买下一摞摞教你如何炒股赚钱的书，现在，你大可顺年底清理垃圾的时候将它扫进垃圾桶。当然，我今天在这里要说的不是这类书，而是像当前的房价一样，“价格”远超过了其自身“价值”的书——这里所指的“价格”并非是书封底的“定价××元”，而是指读者对书的期待和评价。在马克思主义经典政治经济学中，商品价格总是围绕价值上下波动，一旦过高过过低偏离了，就是违背了价值规律。

　　年初，在书店看到格非的《山河入梦》，鉴于此前《人面桃花》带来的惊喜，我毫不犹疑将《山河入梦》买下，读罢发觉买得有些冤枉了。2007年出版的《人面桃花》是近年来少见的优秀小说，格非在语言的雕琢无可挑剔，到了人面桃花三部曲之二《山河入梦》，语言上有了很大的转变，用莫言的话来说就是“好像换了一只手写作”——没有了之前的那样典雅，显得比较平白轻快。这并没有多大的问题，语言的魅力在于它表现张力的无限，典雅可以迷人，大白话同样能够打动人心。致命的在于，从《人面桃花》到《山河入梦》，格非都离不开那个“花家舍”。在《人面桃花》格非还原了作家本色，情节紧凑做到一滴不漏，对参杂在其中的一些元素并未急于去做判断，革命、暴力、乌托邦……这些都留给读者去思考和评价，而到了《山河入梦》，格非好像一下子找不到北了——情节上并无太大的张力，前两部分基本可以当作琼瑶阿姨的小说来读，后两部分回到了格非熟悉的“花家舍”，但左支右拙却也撑不起那个特殊年代的“乌托邦”。格非小心翼翼举起批判利器，但处处留下的都是《一九八四》的痕迹——尽管格非一再否认。

　　如果说《山河入梦》低调出版还有些自知之明的话，那么毕淑敏的《女心理师》便是对自己认识不足的一个典型。鉴于毕淑敏之前的成功，加上“心理”这个特殊的话题之于现代人的意义，这本书挟带“第一本心理学小说”横空出世，受到不少媒体的热捧。作为小说家和心理学家的毕淑敏频频接受采访，宣传造势，甚至也复制了余华兄弟的《兄弟》——分上下册出版。当然，它也复制了《兄弟》的失败。情节上的唐突就不用说了，《女心理师》引入了几个心理故事，并将女心理师贺顿的心理主线穿插在其中，但在心理的现实与小说创作的梦想之间，毕淑敏无法将两者融合，做到左右逢源，她握不准也无法直面剥开冰冷现实社会中芸芸众生内心的心理像，也无法像其他文学作品那样让人跳离现实建筑“想象的异邦”。结果，除了故作姿态的一些语言，假装深沉的语言，《女心理师》未能给读者留下更多的东西。

　　《明朝那些事儿》今年已经出版到了第四册，如果说《明朝那些事儿·朱元璋卷》尚能给读者带来一丝清新的气息，那么到第四卷，已经有些索然无味了：两年出了四本书，作者不仅在透支他的历史知识和对历史的把握，也在透支他对语言文字的把握。“好读的历史好玩的事”一直是作者打的招牌，不过坦率说“好读、好玩”写历史并非从“当年明月”开始，“当年明月”发迹之处“煮酒论史”的赫连勃勃大王就丝毫不逊于“当年明月”。炒作过头的一个可笑结果是：现在满摊都是《历史那些事儿》、《清朝那些事儿》、《民国那些事儿》、《后宫那些事儿》、《慈禧那些事儿》等类的书籍。如果你以后逛书店，再碰到《××那些事儿》，不妨直接跳过。

　　最后不得不提的还有郭敬明的《悲伤，逆流成河》，光看书名就令人反胃。翻开里面，“悲伤”、“忧郁”、“心痛”、“泪”等字眼堆砌真是逆流成河，但——你懂什么叫真正的悲伤吗？你懂什么悲伤能逆流成河吗？这里不妨提一提同样也是一本违背价值规律的书——《定西孤儿院纪事》——这是一本价格严重低于价值的好书，叙述语气平缓、语言平实，几乎没有出现什么“悲伤”之类的字词，但读后，让人栏杆拍遍，却道不出心中的苦和泪，这才是悲伤逆流成河！